后山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云栖蹲在菜畦边,指腹碾着掌心那粒皱巴巴的稻种。
米缸底的最后一把糙米昨晚熬了稀粥,她数过,一共三十八粒——这是她在杂役房当值三个月,从洗米水底下一点一点淘出来的。
"小栖姐,你又在看种子?"
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栖指尖一缩,稻种"骨碌"滚进泥里。
她慌忙去捡,抬头便见扎着双髻的小虎扒着竹篱笆,沾了草屑的布鞋在地上蹭来蹭去,"李管事说今儿要晒药材,你怎么还不去?"
云栖抹了把脸上的泥,站起身时后腰扯得生疼——那是前日挑水时被竹扁担硌的。
她摸出个烤得焦黑的红薯塞给小虎,这是今早从灶房灰堆里扒的:"姐先找块地,等种出东西来,天天给你烤红薯吃。"
小虎咬了口红薯,眼睛立刻弯成月牙:"真的?
我听阿牛哥说后山有块荒园子,长了好多野藤,没人管的!"
云栖手指猛地收紧,红薯皮在掌心压出红印。
她蹲下来平视小虎:"阿牛哥在哪儿?"
"就在打井那边!"小虎拽着她的衣袖往山坳跑,鞋跟踢得石子乱飞,"他说那园子邪乎,去年张婶子去挖野菜,回来就说看见白影——"
"小虎!"
粗哑的喝声截断了孩子的话。
阿牛正弓着背往水桶里倒水,见云栖过来,慌忙用袖子擦了擦手,水痕在粗布衣裳上洇出个深灰的圆。
他左右张望一番,压低声音:"小栖,你听我一句,那荒园子的事。。。莫要往心里去。"
云栖注意到他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明明是初秋的天。"阿牛哥,我米缸空了。"她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草絮,"杂役房的饭,我前日只喝到半碗稀粥。"
阿牛的喉结动了动。
三年前他在柴房捡到饿晕的云栖时,这丫头缩在草堆里,小得像只被雨打湿的雀儿。
如今她个子拔高了,可腕子细得能掐出骨节,青灰色的杂役服永远空荡荡的。"在。。。在西坡老槐林后面。"他迅速往四周扫了眼,"但你得赶在卯时前到,过了辰时。。。王师兄会来巡山。"
"王师兄?"小虎叼着红薯插话,"就是总揪我耳朵的那个?
他昨日还说小栖姐是野种,活该——"
"小虎!"云栖突然捂住他的嘴。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坳口,她看见百米外的山道上,一抹青灰色身影正慢悠悠晃过来。
宽袖上绣着的银线"执法"二字在晨雾里忽隐忽现,那是杂役弟子里最年长的王师兄,上个月刚得了李管事的青眼,管起了后山。
"云栖。"王师兄停在三步外,拇指蹭着腰间的铜哨,"李管事让你去晒紫灵草,你倒在这儿摸鱼?"他目光扫过云栖沾泥的裤脚,突然笑了,"怎么着?
还想着学那些仙师种灵田?
也不照照镜子,你配吗?"
云栖垂着的手指蜷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