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入宫那日,长安城刚下过一场薄雪。
苏婉儿踩着未化尽的冰碴子跨进兴庆宫时,鼻尖还泛着冷红。
高力士走在前面,玄色宫服的下摆扫过汉白玉阶,每一步都像敲在她心口——这是她第三次随老太监入禁苑,却第一次觉得脚下的砖缝里都浸着秘密。
"苏姑娘,"高力士在朱漆门前停住脚,回头时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观史阁的门,进去容易,出来可就带着命债了。"他抬手推开殿门,冷风裹着旧纸的霉味扑出来。
苏婉儿喉结动了动。
她昨夜翻遍系统里的《唐会要》,也没找到"观史阁"的只言片语。
此刻抬眼望去,殿内比想象中逼仄,整面西墙嵌着块青铜巨板,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永徽六年立武昭仪为后"之类的字样,每个字旁边还标着极小的星图——活像把史书凿进了铜里。
"苏姑娘好定力。"
声音从殿后传来。
苏婉儿转身时,看见昨日在含元殿外见过的男人正倚着书案。
他穿月白直裰,腰间玉牌坠着半枚残剑纹,目光扫过来时,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正是那个在张大人密信案里,突然出现在她茶摊前,说"小娘子这局棋,缺个观棋人"的神秘客。
"第七代传人。"男人指节叩了叩案上的青铜灯树,"你叫我观主便好。"他伸手时,案角的玉符突然泛起青光,苏婉儿腕间的系统界面竟跟着亮了——那串悬浮的"唐韵值"数字,和玉符表面的纹路分毫不差。
她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前世当历史研究生时,她总笑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见着金手指就慌,此刻才懂什么叫"心跳撞破肋骨"。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跳动,她本能地想调动隐藏功能屏蔽,但指尖刚触到袖中暗袋里的铜哨,观主便轻笑一声:"不必防着。
史鉴器认主向来苛刻,若不是你能看见命运线,昨夜张大人的密信早该沉在护城河底了。"
苏婉儿的指甲陷进肉里。
三日前在含元殿,当高力士掀开檀木匣时,她确实在张大人头顶看见两缕纠缠的红线——一缕指向大理寺的刑具架,另一缕竟绕到了吐蕃使者的马车后。
系统当时弹出浮窗:"历史原线:张大人三日后通敌事泄被斩,苏氏因未及时举发受牵连。
纠错方向:提前截获密信,将祸水引向范阳。"她这才让小六子混进张府,用铜哨引开守卫,从密格里偷出那些信。
"史鉴器是我阁千年传下的器灵。"观主抬手,玉符"嗡"地飞起来,在两人之间投出淡蓝色的光膜,"它会在历史岔路口显形,选中能看见命运线的人。
你前世读史时,是不是总觉得若当时如何如何,结局便不同?"
苏婉儿喉咙发紧。
前世写毕业论文时,她对着《安禄山事迹》掉过眼泪——那些"渔阳鼙鼓动地来"的诗句背后,是多少像陈氏这样的妾室,像苏明远这样的少年,被战火碾碎成泥。
此刻光膜里浮起她的系统界面,连"每日兑换历史常识"的格子都一模一样。
"但史鉴器不篡改历史。"观主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它只给选择。
就像你昨夜在张府,系统没告诉你偷信,只标了红线可断。
真正决定把吐蕃印和范阳信摆在一起的人,是你。"
苏婉儿突然想起母亲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