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一行人在夏国乡野村落间穿行考察,不知不觉已是一月有余,该看的、该问的,都已做得七七八八。
恰在此时,一个消息从成都传来:夏王妃临盆在即。
作为王妃娘家的江南世家代表,他们自然不能缺席这等大事,一行人便不再耽搁,迅启程返回了成都城。
这些江南巨富之家,财力之雄厚再次显现,他们各自施展手段,竟早已在寸土寸金的成都城内购置了颇为宽敞的院落,安顿下来。
回到自己府邸的陈瑞,只休息了一日,便立刻召集了同行的另外四位世家核心人物,以及那位一路随行观察、沉默寡言却至关重要的王师爷。
书房内,六人围着一张厚重的红木圆桌落座,每人面前一盏香茗氤氲着热气,桌上还摆放着几碟精致的时令水果和点心,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凝重而机密的氛围。
为确保谈话绝无泄露之虞,侍奉的仆从侍女早已屏退,书房厚重的雕花木门外,更有十余名精悍侍卫如铁桶般把守,连只苍蝇也难飞入。
陈瑞端坐主位,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位须微霜、眼神精明的王师爷身上。
他声音低沉:“王师爷,这一路风尘仆仆,夏国上下,田间地头,你也算是看了个遍。不知心中可有所得?今日此地,但请直言无妨”。
这位王师爷绝非等闲,早年曾在京城某部尚书门下参赞机要,精通数算经济、商事运作,后因那位尚书获罪,才辗转回到江南。
此番被几大世家重金礼聘同来,正是要借他那双洞悉钱粮的慧眼和精于计算的头脑。
王师爷捋了捋颔下短须,神色从容中带着一丝凝重:“老夫一路行来,观其民生,察其政令,心中确有盘算,然多言无益,唯有一笔账目,或可让诸位明其根本”。
他从随身携带的布囊中,取出一叠厚厚的手稿,纸页边缘已有些卷曲磨损,显是反复推敲的痕迹。
“王师爷请讲,我等洗耳恭听”,陈瑞拱手,其余几人亦神色专注。
王师爷将手稿置于桌上,指尖轻轻点着:“夏国根基,在于其土田之制,按丁口授田,力求均平,老夫以最常之‘四口之家’为算,当可得中田二十亩”。
他顿了顿,翻开手稿第一页,“其税制极简,唯有‘田税’一项,每亩年纳上等米粮十五斤,二十亩,便是三百斤”。
他翻动纸页,清晰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回响:“夏国农事精熟,稻作尤甚,老夫核算过,一户人家,精心耕种五亩上等水田,其产出便足以完纳三百斤税粮,并供一家四口全年口粮之需”。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那么,余下的十五亩地呢?便是百姓生财、积蓄之根本!”。
“这十五亩地,可种高产之粗粮,可植桑养蚕,可栽棉纺纱,然其中最为关键者,乃是夏国大力推广之甘薯!”。
王师爷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丝惊叹,“此物,人可食,畜亦可食,且产量惊人!夏国百姓之所以户户能养数头肥猪,其根基,大半在此!”。
他快翻动手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算式与注解:“老夫综合了粮价、布价、猪价、工钱,乃至桑棉等经济作物的产出与消耗,反复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