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侧身站在药架前,只动了动手指,高层的药格子便自动打开,药材飞了下来落在紫微的眼前,如此几个回合,紫微以手指掂量斤两,开始配又一副药。他道:“玉羡在长乐界留下的顽疾,不能一次药到病除。只有这般长期服药一点一点地根治,除此之外还需要调理。不仅要治你的病痛,还要清化你的元气。”
“帝君有心了。”玉羡声音闷闷的,除了这几句简单反复的话语,他几乎找不到别的话来说。
紫微转眼看着玉羡,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但是他已经能克制住,不在人前轻易咳血。紫微蹙了蹙眉道:“在我面前你不必这样隐忍,咳出来便是。况且将才吃了药,要咳出淤血才好。”
玉羡抿嘴,对上紫微温和的眼神。终是一个没有忍住,侧头闷咳了两声,手捂着嘴,几缕血丝从他的指缝里溢出。
紫微配好了一味药,不急不缓地走过来,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想为玉羡擦拭血迹,结果被玉羡躲过了。玉羡自己拿过锦帕,不想让紫微看见,转身擦拭了嘴角,道:“多谢帝君。”
“不要动不动就谢我。”紫微走出药殿,对玉羡道,“你回去好好休息,回头我回来给你熬药,现在还差一位药引,我出门找找看。”
玉羡望着紫微的背影,问:“什么药引?”
“说了你也不懂。”
玉羡是不精通药理,但却是认识一些药材的。后来紫微给他熬煮的药中,他喝到了一股很大的膻腥味。
紫微再去找药引的时候,玉羡就偷偷尾随其后。
北极的深山老林里,虽然花草鲜艳,可绝大多数都不能随便触碰。玉羡知这其中的道理,看着紫微在前面走得很快,奇花异草见了紫微便主动退避,但后面的玉羡一经过那些花草纷纷又纠缠了上来,如此很快玉羡便能将紫微跟丢。
渐渐有些急了,玉羡也顾不上花草的纠缠,任他们将茎叶伸进衫袜下面的双脚里,随着走路的动作一扯一动,扯断了茎叶,却也拉起脚上的皮肤阵阵刺痛。
转瞬,玉羡没想到紫微就掉头回来了,站在自己面前,四周花草不敢再大胆作祟。他眯着眼睛看着玉羡的双脚,有些沁红的痕迹,没有如往常一样和气地笑,声线平静不变喜怒道:“没想到你这样执着不懂知难而退,跟着我有什么好处,我记得你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玉羡丝毫不惧,大胆直白道:“帝君不也是如此?为我治伤对帝君来说也一点好处都没有,帝君何故这般大动干戈?我只想知道,帝君究竟是以何物做药引来给玉羡治病。”他定定地看着紫微,“必定是活物。”
(四)
紫微双目又窄,与玉羡对视了片刻,忽而唇角上扬。他不顾玉羡反对,紧紧扣住了玉羡的手就牵着他往前走,道:“要知道也无妨,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你看了不要觉得心里不舒服就好。”
玉羡挣了挣手上,挣不脱紫微的手。紫微握得他很紧,紧得他五指的关节都痛,但双脚的痛楚感却在渐渐消失。
后来两人穿梭到丛林深处,走过障林,里面凸石嶙峋十分怪异。
紫微手指微动,仙光撒在这片凸石遍布的地上。紧接着四周窸窣之声攒动不绝,渐渐玉羡紧了紧心口,看见凸石阴暗处竟密密麻麻地涌出金色的东西,在地面上蠕动爬行。细细一看,倒有些像是一条一条金色的线,十分细小。
若只是少许几条,不觉有什么。现在是大片大片地爬出来,还不断地蠕动着,一看就令人感到无比的恶心。
紫微感受到玉羡的手紧了又紧,看着他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语气很轻,问:“现在知道怕了?”
玉羡抿嘴,道:“《北极志》说古籍有载,灵蛇金线存于北极极寒之地,现今基本灭绝。这些,便是灵蛇金线。”
他不是在问紫微,而是说得很肯定。
紫微道:“是基本灭绝了,这些是我饲养起来的,入药极佳。要是怕了便先出去,我随后就出来。”
说着就松开了玉羡的手,玉羡没有知觉,自己却反握上紫微的,道:“不是怕,只是这么多数量,看起来心里不舒服。”
灵蛇金线大片大片地匍匐在脚下。有几条想往玉羡沁红的衫袜里钻,被紫微及时止住斥退。紫微弯下身去,伸出一只手指,便有一条最前端的灵蛇顺着紫微的手指爬上手腕。
看着其余的灵蛇如潮水一般往后退去,最终消失在凸石阴暗处,玉羡道:“擒贼先擒王,只要先取得了金线的蛇王,其余灵蛇都会退居。一条蛇王消失,它们自己又会选取另一条蛇王,周而复始。”
紫微笑,看了玉羡一眼:“你了解得很快。”他白皙的手腕上,金线缠了两圈,那细小的蛇头一头扎进了手腕的皮肉里。
紫微如若无事地拢着衣袖,带玉羡走了出去。
(五)
等走回了药殿,玉羡看见紫微撩起的衣袖,大惊失色。他永远都无法想象,紫微那云淡风轻的笑容之下究竟有多么无量的隐忍和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