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王朝,安阳县。
一只黑色的鹞鹰落在李府的院子中。
身材丰腴,打扮得富丽闲妆的女人坐在秋千架子上,取下鹞鹰腿上的信筒,看后略微皱眉,将纸条掷进不远处的池塘里。
鹞鹰扇起翅膀,重新飞上天空,朝南方远去。
扈夫人转过头,望向面前林立着大小、粗细、间隔不一的梅花桩。
正有一个白发及腰的幼童在上面灵巧地辗转腾挪,时快时慢,快时可见残影,慢时如太极缓缓。
她眸子里不禁闪过几分哀伤与同情,但旋即又转瞬即逝。
扈夫人摇动手中的纨扇,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指点道:“白拂雪,说过多少次了动作柔美一点,我是教你去跳舞,不是让你去杀人。”
白拂雪听到女人的话,立即停下来,稳稳当当地立在一根细长的梅花桩上,他鬓间一缕雪白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紧贴在满是汗水的小脸。
“对不起,夫人。”他刚要如往常一样,主动说再来一遍。
但见扈夫人执着手里的纨扇,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四年前,白初一被青玄子送到李府,李老爷的这位扈夫人嫌弃他名字太土,给他改名叫作“拂雪”,并对外宣称他们李府认了位孤幼做“义女”。
于是四年前,县中人人皆知,李财主府上喜得千金,整整摆了三日的流水席。
四年来,白拂雪真跟深闺小姐一样,没出过李府大门一步。
扈夫人雇了几位“女先生”,整日排满课程,当然了,自然不是什么君子六艺之类,学堂私塾里会教的正经东西。
学得是弹琴唱曲儿,弹得是琵琶筝弦,唱得是“似把芳心,深意低诉”,亦或者“闲窗漏永,月冷霜华堕。”
可惜的是,白初一,如今的白拂雪实在没有弹琴唱曲的天赋。
他只要一碰琴,阖府鸡鸭、鸳鸯等禽类皆两眼一翻,仿佛将要驾鹤西去;
他只要一唱曲儿,阖府的几只护院犬对天长啸,仿佛古老的血脉正在觉醒……
反反复复几次之后,在李老爷养得那只黄莺终命丧黄泉,与他此生阴阳相隔,不复相见。
于是乎,在李老爷悲痛的严重抗议之下,扈夫人没办法,只好放弃了让白拂雪弹琴唱曲的打算。
她承认白拂雪的天赋过于“强大”,其魔音实非寻常凡人能承受之。
但扈夫人几十年前,身为昔年名满京师的花魁名妓。能这么轻易屈服吗?
必然不能!
弹琴唱曲儿不行是吧?那就闭上你的小嘴巴,管好你的十根手指,去学跳舞!
岂料,好家伙!
自诩当年也算吃过、见过的扈夫人,直呼好家伙!
这剑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杀气凛然,妙啊!
不出十年,此子必成剑道名家!
就是吧,老娘是让你代替老娘儿子混入教坊司,去皇宫给镇南王当卧底的。
你为什么像是个要去刺杀皇帝的刺客呢?
算了,最近镇南王爷越催越紧,将就吧。
于是扈夫人从秋千上起身,摸出条香喷喷的锦帕,给只有自己胸口高的十二岁孩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