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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页(第1页)

“四哥。”宋禹衡声音里的痛苦和挣扎让沈棠心惊。“小衡,你怎么了。”沈棠放柔了声音。就是这样。如果沈棠的态度客气疏离,浮于表面的关心,笑容不达眼底,或许他就不会这样无法自拔。可他能感觉到,沈棠对他跟对别人是不一样的。这份例外就像是悬崖上垂下的藤蔓,让他生出了能跳脱泥沼的希望。“小宋,建强醒了。”屋里传来沈老爷子的声音,宋禹衡短暂的拥有了喘息的机会。“我进去看看。”跟沈广亮去小队长家通知下午开会的裘翠兰和赵多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去寻桃仁和大黄的沈卫国和沈卫民兄弟二人。宋禹衡在确定建强注射疫苗没有过敏反应后,将药方熬煮的方法教给沈家人,就准备走了。“留下吃个便饭,你今天折腾这么久也累了,晚上就在我房间睡。”知青所的大通铺肯定没有他房间舒服。宋禹衡难得拒绝沈棠的提议。“不用了。我回去翻书看看药方有没有能改善的地方。”他提出了一个很合理的借口,沈家人就不好再留了。沈棠起身:“我送你回去。”“不用了。”宋禹衡声音很轻,但态度坚定。跟沈家人道了别,他都没敢再看沈棠就离开了。沈广亮沉着脸。“沈棠,你欺负小宋大夫了?”沈棠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让宋禹衡生气的事。可细想下来,这一天他们都忙着照看建强,说话都没两句。“今天如果不是小宋,建强的伤我们压根不会过多上心,那会有怎样的后果……小宋是建强的救命恩人,就是我们一家的恩人。从前你再怎么混账,我都不管你。但你要是敢欺负小宋大夫,我要不打断你的腿,我管你叫爹。”沈广亮回来的路上,已经从队员们口中听说了黄大河家的事。立伟跟建东一样大,平日了虽然皮了些,可还是很讨喜的孩子,就这么……他都不敢想,要是建强出了事,这个家往后会如何惨淡。“我知道。”沈老爷子抱着小孙子,言辞含糊:“榆木疙瘩,知道管啥用。咱家建设不学你小叔,咱聪明。”白荷醒来,听说了立伟的事,抱着建强又哭了一场。当得知自己又怀孕时,她却并没有太高兴。这个孩子来的太不巧了。建强出了事,建东被吓得不清,家里还有一个孕妇,这个孩子的到来只会让大家都分身乏术。但家里人都为了添丁的事高兴,她只能先将不合时宜的心思压下。宋禹衡一路走得缓慢。一个大队藏不住消息,宋禹衡给建强做急救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只是这事中夹着另一个孩子,说起来难免心里悲伤。有心跟宋禹衡打好关系的人,也不会这个时候嘻嘻哈哈的说笑。终于回到知青所,他们谈论的也是这件事。“宋禹衡,大河哥家的那个孩子真的……?”宋禹衡没有回答。他眼前摊开着一本医书,但半个多小时一页都没有翻。王向前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巷子有个大人被猫挠了,猫没两天就死了,那人十几天后发病,不到一周就下葬了。我妈说,狂犬病一旦发作,即便是早期也只能延长一段时间的寿命,最终都只有一个结果。”两天后,黄大河抱着立伟回来了。市医院不收治,任凭黄大河如何哀求都被拒之门外。立伟的症状已经很明显了,回来的班车上所有人都远远躲着他们父子。黄大河只能用帕子遮了立伟的脸,但呲牙嘶吼的声音还是会传出来。黄大河如山般的身躯迅速的伛偻,面色蜡黄,毫无生机。短短时间内,他就跟放言要打死宋禹衡时的样子判若两人。“你进来吧。”宋禹衡看着立在台阶下的黄大河,还是松了口。他向樊仁美借了钢笔,写下两个方子。“一个能缓解他抽搐的情况,一个有镇定的效果。”担心黄大河不认字,他又一一解释了一番。“谢谢。”黄大河哽咽。他眼睛干涩,已经流不出眼泪了。目送他离开,知青所响起几声叹息,还有敏感的女知青偷偷红了眼眶。晚上宋禹衡去了后山,将这事说给了周望生。周望生理解面对生命从眼前流逝而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一生经历了无数,也做不到心静如水,何况是头回真正意义上出诊的宋禹衡。“正因为生命无常,所以才更要珍惜眼前人。”楚居衍说这话时眼中有穿过几十年光阴的感慨。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还早,一切都来得及,可往往就是在这次转身后,有些人就走散了。“可是,有些人不是珍惜就能留在身边……”楚居衍看了眼陷入迷茫中的宋禹衡,笑了声:“如果珍惜都留不住,那就……”宋禹衡以为他会说算了,就听他说,“用点手段,实在不行就关起来,藏起来。”“你可别教坏阿衡。”周望生忙打断他,“强扭的瓜不甜,既然留不住就说明本就不属于你。”“强扭的瓜甜不甜,尝过才知道。”两个人互怼起来,话题就渐渐偏了宋禹衡的初衷。但直到下山,他心里都还在琢磨楚居衍说的那句“尝过才知道”。特效药“宋知青,你快去看看吧,大河哥把牛大夫的脑袋撞开花了。”因为立伟的事,红旗大队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天气诡异的反寒,知青们才收起来的厚棉被又都拿了出来。宋禹衡靠窗的位置总有冷气窜进来,他身上披着被子,坐在床上看医书。带来的两本书一本药典,一本中药学,他从小就背会了。原以为七年没看会忘记,但翻开书页,他还是能一字不差的默出来。马富征就是这个时候冲进来的。他面上惊魂未定,头发被冷风吹得乱飘,鞋像是踩进了坑里,沾满了污泥。宋禹衡一听,立马跳出被窝。“人呢?”“牛大夫还在卫生所躺着呢,大家都不敢乱动,叫我来找你呢。”立伟葬了后,黄大河夫妻两日没有出门。沈广亮觉得不对,安排了会计去上门劝解。之后他们夫妻正常跟人交往,仿佛已经从痛苦中渐渐平复,却不想黄大河今天一早提着刀就去了卫生所。牛大丫被吓得不轻,借着卫生所的地势躲了几回,黄大河理智全无,猩红着双眼只顾劈砍。牛大丫从卫生所逃出来,在外面空地上大声呼叫,引来附近的人夺了黄大河手里的刀。黄大河被个人压在地上,如同困兽般嘶吼挣扎。瞪着牛大丫的眼神能将人撕裂一般。大家都体谅黄大河丧子之痛,一边叫黄大河冷静,一边又劝牛大丫不要过多追究。一个不察,黄大河竟挣脱了他们的压制冲上去撕扯住了牛大丫。众人忙要把两人分开。一群人推搡间,牛大丫便倒了下去,直直撞在台阶上。尖锐的棱角撞破了她头皮,鲜血流了一地。宋禹衡跟马富征出了门,突然想到什么又折回来。王向前见他又拖出了手提箱,忙探头看。宋禹衡拿出箱子里的瓷娃娃,从下面的空心里掏出一个布卷。时间来不及,他随意扣上箱子,推了进去。“走吧。”等脚步声远去,王向前的视线再次落到露出大半在外面的手提箱上。宋禹衡过去时,牛大丫还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他忙上前查看情况。后脑勺的撞击创伤并不大,但牛大丫意识丧失,陷入晕厥了。宋禹衡挪动她的脑袋,平躺下来,然后打开布袋,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各种型号的针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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