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的考卷边立着一架铁烛台,杲杲红烛静默,垂泪无声。
暖黄烛光填满逼仄号舍,便令凄风苦雨中的一方狭窄天地,陡然生出无限的希望来。
隔着数排杨柳,不远处的高阁之中,灯盏明亮,香烟袅袅。
三楼的轩窗前,李乾烨肃容而立,沉默地看向分割成小块的排排号舍,两手负于身后,食指微蜷,哒哒轻叩。
白龙鱼服,微服私访,没有士子知道,为了公平、公正,大魏的官家果如诏书中所言,亲自下场监考。
在他身前的窄窗台上燃着一支红烛,与号舍所供,一模一样。
烛光向上攀爬,照亮了他的下颌,尖而俏,从这个角度看去,便令素来刚毅的脸上平添一抹温柔。
这是他浑身上下,唯一肖似母后的地方。
有风卷过,光影摇动。
摇着摇着,“噗”!
李乾烨半身陷入黑暗,缺少了烛光的映照,下颌罩着暗影,显得无情而冷峻。
烛火灭作一缕灰烟,散入雨幕。
随之而来的,是号舍那边传来阵阵惊讶声。
抬眼望去,像有小鬼恶作剧似的,原本明亮的号舍一个接着一个,倏然陷入黑暗。
李乾烨捡起窗前红烛,半数已经燃尽,只剩一指长短,被他拦腰掰断。
红蜡外壳中,包的是乌黑烂泥。
前半段是实打实的红蜡,燃到黑泥处,自然熄灭。
一支只顶半支用,有人用这样的手段,将烛价暗中翻了两倍。
向来抿直成线的唇瓣弯起了满意的弧度,李乾烨朝着闫公公摆摆手,“告诉曹兴,可以动手了。”
一切早有安排。
号舍内放有备用火烛,入场前便有人提前告知。士子们只在烛灭时慌了一瞬,便陆陆续续摸到备用火烛,取出火折子点燃,一间间号舍重又次第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金吾卫直入宫中采买司,扣押了以江公公为首的一干内侍,又马不停蹄地送入诏狱。
诏狱之中,石壁清寒,火把幽森,有人称此处是人间地狱。
早有刑讯好手烧红了烙铁等着,皮鞭才抽了没两下,就有人受不住疼,哎呦哎呦地吐了个干净。
江公公被铁链锁在十字架上,在胸口挨了两道烙铁,血腥混着焦肉味。
昏了自有冰水把他泼醒,反反复复四次,这才含着满口的血,咕噜咕噜咬出了郇贸。
贡院中,李乾烨仍立在窗前,等着曹兴的消息。
按照先前谋划,兵分两路,一路入宫,一路入郇宅。
宫中已传捷报,可曹兴那边,迟迟未有消息。
有关南宫炽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郇贸知情最多。
李乾烨意欲铲除南宫一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死手。故而所列罪证,必得能治南宫炽的死罪才是。
哪怕流放都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唯有死罪,才能彻彻底底将这颗祸害多年的毒瘤连根拔除。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心中的不安之感愈来愈强烈。
直到曹兴带着水汽踏入阁中,雨水顺着衣衫滴落,在他的脚边留下一摊水渍。
随着他低沉的声音传来,李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