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阮抱臂靠在椅背上,讥诮道:“姐姐,这丫头,目的不纯!”
这时,张太医斜挎着药箱拐出了屏风。
他肃容道:“国公爷,这位小娘子中的毒,是‘人去楼空’。”
“此毒无色无味,难以察觉。从中毒至发作,往往需要月余。一旦毒发,毙命只在顷刻之间。”
正因毒发迟滞,所以难查凶手。就算有所怀疑,也早已如此毒之名,人去楼空。
这味剧毒之名,乔笙莫名觉得熟悉,似乎在何处听过。
唐阮隔着屏风“望”了一眼乔七,道:“既然毙命只在顷刻之间,怎么这位还能喘气到现在?”
张太医道:“这正是古怪之处。这位小娘子似乎服用过解药,却因为用量不足,只抵消了部分毒性,这才不至于顷刻毙命罢了。”
“原来是有备而来。”唐阮眸色变幻,不似往日里盛满笑意,此刻,幽深如静潭。
他想了想,道:“此毒听着耳熟,可是十二年前,陆家人勾结西迟,给军中将士下的毒?”
十二年前的俪城,九月罕见地降下暴雪。兵卒浑身乏力,他们只当是冬日懒怠,毫不在意。
有心细的去找军中医师号脉,也未查出病因。
直到有一日,一名小卒前一刻还面色如常地与弟兄们饮酒吃肉,下一刻,就骤然倒地,两眼翻白。紧接着,陆陆续续有人倒下,须臾间就咽了气。
而此时,大将军陆庸突然下令大开城门。早已埋伏多时的西迟人蜂拥而入,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一盏茶的功夫,俪城,沦陷。
但这一切,也都只是据说而已。
当年驻扎俪城的一万将士,无一生还。城中数万百姓,不似后来的祁、肃二城尚有时间逃亡,他们尽数成了西迟弯刀下的亡魂。
所以当年的俪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世人只能凭着流言蜚语,拼拼凑凑。
经他这么一提,乔笙这才想到,当年她身披枷锁跪于万民前叩首请罪之时,刑部官员所列的数条铁证中,似乎提过这么一条“人去楼空”。
张太医道:“禀国公爷,正是。此毒乃西迟剧毒,大魏从未有过。若非十二年前老臣见过此毒,怕是今日也诊不出,解不了啊。”
俪城沦陷后,西迟势如破竹,接连吞并祁、肃二城。而这一切山河沦丧的起因,都是陆庸那道莫名其妙的开城门将令。
消息传回京都,李乾烨下令彻查陆府。当晚,宣州巡按就在陆家的库房中,搜到了成箱的白色粉末。而在木箱旁边,是成堆的老鼠尸体。
粉末运至京都,太医立刻开始不分昼夜地查探。但是,任凭古籍翻遍、医术阅尽,他们愣是没找到有关此毒的只字片语。
张太医至今记得,他与同僚查了月余,也养了月余的田鼠试毒。
可不论用量多少,田鼠都活蹦乱跳。直到一月后的某天,用量最大的那只田鼠死了,紧接着,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
就在所有人都为这剧毒胆寒时,角落的一个铁笼中,一只肥嘟嘟的田鼠正用两只爪子抱着素有“红色金子”之称的藏红花,啃得正欢。
藏红花原本晾在笸箩里,或许是风大,竟吹进了鼠笼。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意外,太医们找到了此毒的解药。后来,在一本记载了西迟密毒的书中发现了此毒的记录,才知,此毒名为“人去楼空”。
可是,有解药又有什么用呢?毒发太快,根本来不及施救。不过幸而从那之后,大魏再无“人去楼空”的踪影。
不想今日,“人去楼空”竟又重现大魏,而乔七却又事先服用过千金难求的藏红花。
乔笙心有余悸道:“看来与那本名册一样,下毒之人是想通过乔七暗示我们什么。”
唐阮命张太医退下。乔七还未醒,唐阮怕乔笙担心,就命人清理出一间客房,暂留张太医在府上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