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张管事的面皮显出一瞬的不悦,很快便又恢复了笑意。
一旁小泥炉上正煮着茶,乔笙从一只缺了口的木桶里舀了一勺雪水填进陶罐,原本要被噗嗤噗嗤顶上天的陶盖瞬间息了声。
张管事将这些尽收眼底,装作听不懂,捋着胡子又一笑,“喜静又如何?府中宅院众多,单独辟出一间给娘子就是。”
他不给乔笙说话的机会,接道:“拐过年又是斗灯盛宴,夺灯魁者,位入世家之列。听闻娘子亦有切磋之意?”
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好大一口气,“娘子头次参加这种盛宴,不知可找到了保荐之人?”
乔笙握着木勺的手一顿。
白纱之下,丹唇紧抿。
斗灯盛宴开在元夕,恰逢佳节,千灯万盏次第相接,连成一条人间星河,醉人无数。这是大魏自开国以来就有的传统。
对于参宴者,来者无拒,但防不住有人逐名求利,手段用尽盗取他人成果前来斗灯。
这就让人又恨又无奈。
后来众人苦想许久,规定凡参赛者需找一保人,不论贫富贵贱,只需祖孙三代皆生长于本地便是。
如此一来,若是作弊,东窗事发之时两人俱会名声扫地。为了自己的名声,保荐之人必是要盯着参赛者莫要做出出格之事。
虽无大用,却聊胜于无。
乔笙若要参宴,找保人倒是不难,邻家阿叔阿婶都乐意为之。
不过若是这位新县令故意使绊子……那就不好说了。
张管事瞧她意有所动,当即从袖袋里取出一张薄纸,摊在条几上,展平。
“这是契书,娘子若想好了便来按个印儿,做了县令大人的人,腰杆子自有人撑。娘子放心,主母心善厚道,娘子入府便是贵妾。等他日诞下长子,荣华富贵自是不愁,又何苦再如那些粗鄙农妇般日夜辛劳呢?”
乔笙垂下眸子,用力拢住暖炉,透过薄薄一层锦袋,铁皮硌的她手疼。
正想反唇相讥,便听嗖嗖寒风裹挟着一个淡淡的声音自门外呼啸而来。
“县令大人若要求子,要么去烧香拜佛,要么去寻医问药,找我姐姐作甚?”
厚厚的门帘儿叫人从外掀开一道缝儿,从中闪进一个雪人儿。
这人连眉毛都是白的,面皮儿敷着厚厚一层雪粉,也不知蹲窗外偷听了多久。
乔笙秀眉一拧,支着条几站起来,疾步走过去将暖炉塞进雪人手里,着急去抹他面儿上的雪。
却叫那人隔开了一段距离。
“身上冷,姐姐别叫我冻着了。”
燎炉烧得正旺,暖气一波波扑上来,他身上的雪块开始簌簌下落,露出里头的靛青色夹袄。
少年的眉目逐渐清晰起来,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灿若明星,飞扬的眼尾后拖出一道淡淡的凹痕,像是一道陈年的旧疤。
乔笙轻轻拍掉他挡在两人之间的小臂,掏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