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做好准备,用这段美好的经历抵扣两世的因果业障!
多么的义无反顾!多么的感天动地!
但,若不是呢?
这一切的一切,又算什么?
被深爱的人当做杀人犯,这样的乌龙,那人是否能接受?
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中的人,恍惚间,他好似穿透这块玻璃,透过尘世虚假,直抵一扇名叫真相的门前,只要轻轻推开,便能得到答案,但他踟蹰着,害怕着,后退着,如同逃避伊甸园中蛇的诱惑,他无法面对任何一种结果!
想到最后,靳若言感觉脑袋疼得厉害,一手扶住门把,一手托住额头,心脏也如失控了般狂跳不止,靳若言加速呼吸,才能供应上足够的氧气。良久,心跳总算恢复正常,靳若言却如同在沙漠中行走多日的旅者,口干目涩,身倦体乏。
他走回录音室,看了眼对面的蓝施杰仍然趴在调音台前。
靳若言扶住门口的桌子,稳住身体,抬头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不禁轻笑:看来真的对那人上了心,只是想想,便如此害怕!距离那事不是还有段时间吗?何必现在庸人自扰?
眼角瞟到桌上的一个书包,里面躺着瓶苏打水,靳若言顿感口渴难耐,随手拿起:“喂,施杰,这是你的吧?我现在口渴,先喝啦!”
没等到回答,靳若言已经将瓶口送到嘴边,清凉的液体滑到嘴边,如同夏日的雨水带着滋养的快意,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起身声,靳若言漫不经心地看向镜子,一时间,心跳停了,录音室中黄色的灯光,如同一柄锋利的刻刀,将徘徊在他噩梦中的模糊不清的人影深深勾勒出来——
依旧是那双漂亮的杏眼,静静地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依旧是那片淡粉色的薄唇,慢慢地蔓延开一抹诡异的笑容,如同盛开在死亡之地的曼陀罗,以极致而妖冶的美丽迎接着那即将逝去的灵魂。
靳若言看着镜子中的人,下一秒的反应便是俯身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期间他拼命地咳着,发出阵阵干呕,似乎有只手正将所有的恶浊污秽从他身体往外掏。
随着撕心裂肺的呕吐声,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归位,这张名为死亡的巨幅画卷从记忆的深河中缓缓浮现——
前世的化妆室中,他也是在镜子里与蓝施杰相视而笑,然后毫无防备地喝下那瓶被他放了毒,用来自杀的苏打水。
前世的他,也是笑靥如花,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仿佛他是不知情的旁观者,旁观着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玩笑。
突然清晰的画面,如同一记闷锤,狠狠地砸在靳若言的身上,他感觉精神的屏障连同五脏六腑,瞬间化为齑粉,被吹散在无边的虚空里,他变成无形的魂,坠入幽暗的地狱。
原来自己寻找的真相竟是如此可笑,重生之初,自作聪明地防备着所有人,却不知道,自己才是这场毒杀的最关键一环。
是他的自以为是,将无辜的人按上罪恶的标签,
是他的自负博爱,将危险的人列入关怀的名单,
是他为自己写好了死亡的通知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