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两步,脑顶砰的一声,是花哑巴的飞锤,砸到了身旁的树,好悬。去他妈的!眼前只顾着没命地狂奔,身后扔来什么,听天由命!
跑!不顾一切地跑!
“找死!回来!”宝敏和杨振的声音,就在身后。追下来了?不管他,自己早跑了他们两口气时间,没那么好追。
有生以来,赛青从未如此狂奔过,每一步都像飞起来一般,往那群矿民那里跑,到了他们那儿,报了信,引了乱子,戳穿卫剑锋,这些恶鬼就没法,只能动手,矿民手里都是锤子,必定打起来,六对五十几,胜负难说,自己扎在人堆里,趁乱再跑!
刹那间,他好似回到了北京城,眼前的一棵棵树,就似教坊司的一座座房子,脚下松软的地面,就是一片片早已踩惯的砖瓦,曾经听房扒门缝的贼,此刻成了救人济世的英雄。
“有人要杀人,别喝酒!有人要杀人!快来人!”他叫着,仿佛要吼出心肝。
只盼着山谷回声越大越好,越远越好。
自己气喘如牛,从未听过自己的呼吸如此急迫。
耳畔身后,风声虫鸣、脚踏叶碎的声音,都挡不住同样狂奔追着自己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似乎已经看到,矿民里有人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多想他们像自己一样飞奔着跑来。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娘、哥,保佑青儿。
还有十丈,离跑出林子还有十丈,八丈,五丈……但那终是幻想。
一把又细又尖的刀,毫无怜悯,毫无迟疑,如同巨手钳住了他的身子,如同大浪砸碎了梦幻泡影,从黑菩萨曾经捅过的地方扎了进去,不同的是那一次只扎进寸许,而这一刀,穿胸而出。
刹那间,赛青停下了脚步,呆立在了那里。
原来被刀扎穿了身体,是这个感觉?
赛青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浑身不住地颤抖,唯一的知觉是身后又贴上的那个软绵的身子,但和上一次不同,这身子也如自己一般颤抖着,那曾经的香气,似乎也已经荡然无存。
赛青用仅存的力气侧过头去,他看到宝敏的脸藏在阴影里,唯有那双眼睛仍在闪着,那眼里有恨、有怨,也有自己看不懂的什么东西。
贴在自己耳畔的美丽嘴唇里,说出的话字字疼痛:“我告给过你……”宝敏似乎是哽咽地轻声说,“……别离了我。”
赛青想握住露出胸口的刀尖,仿佛留恋着自己最后的一口呼吸,但那刀已悄然拔走,冰凉冷冽,又似是有一丝丝温暖。这是血的温度?
在宝敏的一滴眼泪落到他肩膀前,赛青终于倒了下去。
“跑得挺快,知道自己要死啊?”跟着是杨振,在赛青弥留之际也追了上来,看了看宝敏留下的刀口,收回了刀,弯腰在赛青耳边说,“窝囊崽子,奔你爹去吧。”
爹。
赛青绝望地抽搐着,眼睛闭给了黑夜。他觉得自己幻成了一团魂灵,飘荡着穿过无尽的黑暗幽冷,不知道多久之后,终于登上了那座桥,脚下黑水拍打着岸边,他看到桥的那一端,果然,爹正哭着,和他娘、哥哥们一起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