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饭后,和其他情侣一般无二,顾慕飞与苏梨徒步去参观阿尔罕布拉宫。
他们沿坡道登上山岭。这座摩尔宫殿俯瞰全城。冬季游客稀少,雕花的拱门和倒影池都透着悠远的静谧。
而苏梨的目光一路越来越闪亮,仿佛她梦想成真——
有人说,一部人类文明史,就是人改不了弄权、互相厮杀的死循环。
但苏梨却觉得,其中不乏人性的光辉。
在爱神木中庭的倒影池前,苏梨几乎跪地开始歌颂穆罕默德——于她,这却仅指代纳斯垂德王朝的亡国昏君。
也许,历史认为他软弱。可正因为他选择投降,这座辉煌的宫殿才免受战火。
如今,苏梨能如古老的苏丹徜徉其中,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万万人共同造就、代代人传承保护的奇迹。
而身旁若即若离,冷眼旁观,第一次……顾慕飞见到苏梨眼中绽放出真正的光辉。
这光辉,挥霍多少金钱也买不来。
她或娇俏或犀利的桃花眼看他多少回,却从没有哪怕一回,能像今天她看这座宫殿,至真至纯。
从闵州一路飞来,他恍然惊觉,他对“带她来此”的执念,早已远远超过他以为的平淡计划。
他从未学习过建筑。
在他眼中,宫殿和他在闵州的公寓没有区别——都是权力的具象、金钱的堆砌。
但,此刻,眼看苏梨眼里前所未有的纯粹,他第一次感到……惶恐。
空荡的宫殿里,王侯权贵已作土。但今日对他们而言,不朽的……仅仅只是眼下,仅仅只是他和她。
这种真实的感觉,他前所未有。
“慕飞——”
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苏梨轻轻唤他。
顾慕飞不禁一时愣神:
此时阳光透亮,从拱门外斜照,点点滴滴,都细碎落进苏梨的颈窝,落在他万米高空中炽烈吻过的肩。
她漂亮,姿态轻盈笔直,妆容在他面前一丝不苟。连今日徒步,她都非穿着高跟鞋,像执着的都市丽人。
只不过眼下,她握住两支格格不入的木头铅笔,手里是硬皮笔记本。自来时,她就坚持随身带着。
“慕飞,我想……顺手画几幅图。我会走得慢些……可以么?”
——为何,当她开口,她看向他的眼睛里,就早已准备迎接他的拒绝,并在准备着第二套方案?
为什么,她可以纯粹地看一座无血无肉的宫殿,对他却——
她只应属于他。
“如果你不想等,我也可以——”
“你画就好。”
莫名地,深吸一口气,前所未有,顾慕飞的心竟野性难驯。他想要的纵容让他烦躁不耐——
他咬牙,十分勉强才能硬挤出自己欺骗性的柔软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