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不能再侍奉你了。”蓉妃凄惨一笑,父母亲人遭此劫难,她怎麽能够伺候灭她族人的男子?
“你不要大皇子了?”皇帝仿佛已经知道了蓉妃的决心,他看着蓉妃讽刺地笑了笑,说道:“陛下,自从大皇子生下来,我只看过他三回,每一回,我都无比想要掐死他。”
但是又因为怀胎十月,是千辛万苦生的,她终究下不了手,又不能面对他,“我死了以后,还请陛下为他挑一个好的去处。能让尚宫大人养他麽?她是个好人,经常提醒我甚麽该做甚麽不该做,我有时候想,如果她在奇斯国,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是女官,不能抚养皇子,朕会把他送到承乾宫,由太后照料,竹清是承乾宫的掌事姑姑,会照顾他,也算是如了你的意。”皇帝不会强迫蓉妃活着,或者说,在他灭国的那一日,他就清楚地知道,蓉妃很大概率会自裁。
她是骄傲的,明媚的,直来直往,没有心计。如果她不是奇斯国的公主,那该多好。
“还有乌合与乌雅,就让她们一直伺候大皇子长大,可以麽?”
“朕答应你。”说罢,见蓉妃已经无话可说,他似乎觉得无趣极了,转身离开了正殿。在踏出门口的那一刻,何盛康迎上来,听见帝王吩咐他,“何盛康,蓉妃一应份例要给足,还有大皇子,不能怠慢。”
“是。”何盛康惊讶,陛下竟然不计较蓉妃娘娘的逾越麽?其实细想来,陛下对蓉妃还是有几分喜爱的,她身上有着大文朝女子所缺少的灿烂,轻而易举的就能吸引住人的目光。
翌日,蓉妃上吊的消息便传到了尚宫局,竹清怔了怔,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蓉妃从前是艾绒公主,身为公主,尊严与底线都不允许她继续伺候皇帝,也不允许她继续活着。
来传口谕的小太监继续说道:“蓉妃娘娘的丧礼仪制按照贵妃的丧仪来。”
“真是没想到。”黎司宝低声嘟囔,谁能想到发高烧的大皇子没死,反而是一直不露面的蓉妃死了?
“也不知道大皇子何去何从。”齐司乐摇摇头,蓉妃一死,大皇子就没有了生母照拂,而宫中能抚养皇子的妃嫔们自个又是正年轻,能生养,又怎麽会养别人的皇子?
竹清在心里划拉一圈,已经猜到了大皇子很大可能送去承乾宫,到了落竹轩,果不其然,正看见何盛康指使宫女们把大皇子抱走。
“何公公。”
“尚宫大人。陛下有令,即日起大皇子交由太后娘娘抚养,以慰藉太后娘娘膝下寂寞。”何盛康说。
“那你先忙。”竹清与何盛康匆匆打了一个照面,她入内,瞧见了蓉妃的尸首已经裹上白布,明明是那麽鲜亮的一个人,到头来白布一盖,了此余生。
“殿中所有的灯笼、烛台、挂着的纱帐都拆下来,换上我们尚宫局准备的物件……”竹清一一吩咐下去,很快,落竹轩内便布置好了灵堂。
落竹轩本来就偏僻,这下蓉妃死了,就更没有人愿意到这边来了,绕着走。
蓉妃也没个好友,故而除了竹清,为她上香烧纸钱的都是守灵的宫女。哭得尤其伤心的是乌雅与乌合,眼泪止不住哗哗哗地流出。
宫中沉寂了一段时间,就连一直爱折腾的贤妃也没了动静,她虽然爱顽,但是显然也清楚地知道陛下心情不佳,故而不敢跳太高,只安分守己呆在长春宫养胎。
倒是承乾宫,一时热闹起来,大皇子白白嫩嫩,刚生下来的红皮已经褪去,怎麽看怎麽可爱。
太后抱着大皇子,待他睡着,把他放下后才对竹清说道:“西侧殿可准备妥了?”
“是,太后,要不奴婢把东侧殿搬好,让大皇子住?”竹清问,东为尊,西略次。
“不必,就住着,他人小,住西侧殿也够了。”太后说,“太皇太后的病如何了?今个早上不是又传了太医去寿仁宫?”
“奴婢看着呢,好像是两日睡不好,太医开的安神药不大管用。”竹清想如果是太皇太后薨逝,宫中又要冷清一两年了。
“大皇子的新奶嬷嬷找好了吗?找好就带来给哀家瞧瞧,心思不正的不要。”太后想到了大皇子先前的奶嬷嬷,就因为蓉妃不在意大皇子,这起子奴婢就敢糊弄主子,简直是该死!
……
随着天越来越热,蓉妃的存在也越来越淡,再过两年,只怕宫中也不会有人记得她了。
大获全胜的归义大将军携三子班师回朝,一时间好不风光气派,竹清着手开始安排宴席,一桩桩一件件,办得极为妥当。
“尚宫大人,皇后娘娘请您去椒房殿。”
“欸,我马上过去。”竹清心里疑惑,她与皇后向来只有面上的情分,她是太后的人,皇后不可能真心信任她,这会子单独让她去椒房殿,是想做甚?
等与皇后交谈,竹清就印证了心中的想法,皇后想插手这次为归义大将军等人接风洗尘的宴席。
竹清四两拨千斤,轻松地就把皇后的话给堵了回去,枯坐一刻钟,皇后终于放了她。出了椒房殿,她疑虑皇后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