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敲过的时候,苏婉儿正借着月光核对最后一页捐粮册。
烛芯在铜盏里"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在竹纸上,她这才惊觉自己捏着笔的手竟在发抖——系统浮窗上那行血字还在眼前晃:"赵、马二人联合范阳商队,新阴谋将于三日后触发。"
范阳。。。她垂眸看向袖中那方竹帛,上面用朱砂笔圈着"范阳铁炉一百二十座"的字样,是陈将军旧部前日刚送来的密报。
前世学唐史时,安禄山正是靠范阳的铁矿打造兵器,今生她本想提前截断这条军备线,不想赵三爷竟先一步勾搭上了范阳商队。
"阿姊。"窗棂被叩了两下,苏明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李县令的回信到了,他说寅时三刻到后门。"
苏婉儿把竹帛往衣襟里按了按,起身推开窗。
夜风裹着秋露扑在脸上,她这才发现后巷的青石板上结了层薄霜。
明谦抱着个粗陶暖炉,发顶还沾着草屑,显然是刚从西市米行回来:"马掌柜的伙计往城南跑了三趟,我让阿福跟着,说是去见什么范阳来的客。"
"做得好。"苏婉儿摸了摸弟弟冻红的耳尖,"去把阿福和春杏叫来,再让门房备三盏茶——李大人最怕凉。"
寅时三刻,后巷的狗突然叫了两声。
苏婉儿掀开棉帘,正见李县令缩着脖子往门里钻,官靴上沾着泥星子:"某在府衙值夜,听门子说苏小娘子传信,连官服都没换。"他拍了拍腰间的乌木算盘,"可是那赵、马二人又要作妖?"
"李大人好眼力。"苏婉儿示意春杏上茶,茶盏刚落桌,阿福就掀帘进来,腰间的短刀撞在门框上,"小娘子,西市米行的王老板托人带话,说范阳商队带了二十车皮货进城,停在北关栈房。"
"皮货?"李县令的眉毛拧成个结,"这时候运皮货?
怕是里面夹着私盐或者兵器。"
"更可能是粮票。"苏婉儿指尖点在桌案上,"赵三爷前日说我借赈灾囤粮,若范阳商队能拿出盖着范阳府印的粮票,再买通几个泼皮闹到京兆府。。。李大人,您说杨相府的人是信官印,还是信百姓的捐粮册?"
李县令的茶盏"当啷"一声磕在桌上:"某这就去北关栈房查!
可范阳商队有节度使文书,本县。。。本县怕是压不住。"
"压不住就不压。"苏婉儿从袖中抽出张纸,是今日白天百姓按的血手印,"明日让阿福带着这五十个捐粮户去栈房门口守着,就说要看看范阳来的皮货里,有没有咱们捐的赈灾粮。"她转头看向明谦,"你带青壮在栈房后巷候着,若有人想运货,就说苏记药铺愿出三倍价收皮货——赵三爷算盘精,见着银子比见官印亲。"
明谦眼睛亮了:"阿姊是要引他们露破绽?"
"不错。"苏婉儿将系统新解锁的人脉图谱展开,上面北关栈房的位置闪着幽蓝的光,"范阳商队敢来长安,必是拿了赵三爷的好处。
咱们要让他们知道,动赈灾粮的买卖,比杀头还危险。"
天刚蒙蒙亮,苏记药铺前的捐粮案就热闹起来。
昨日捐粮的老妇人抱着半袋新收的粟米,非要往木牌上添自己小孙子的名字:"我家狗儿说,他也要给赈灾出份力!"那个扛麦的少年举着根竹竿,上面挑着块红布,写着"赈灾粮,百姓心"六个大字,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陈氏端着热粥过来时,正见苏婉儿蹲在地上,给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系紧围脖。
小丫头手里攥着两个煮鸡蛋:"阿娘说,鸡蛋能给赈灾的叔叔阿姨补身子。"
"好孩子。"苏婉儿把鸡蛋放进竹篮,抬头正撞进陈氏泛红的眼眶,"阿娘,您看。"她指着木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昨日是三百户,今日天没亮就又添了一百二。"
陈氏用袖口抹了把脸:"你爹昨儿下值回来说,东市的布庄、西市的酒肆都派人来问,能不能把捐粮的名字也刻在木牌上。"她突然压低声音,"方才我去井边打水,听张婶子说,北关栈房门口围了好些人,都举着咱们的血手印。"
苏婉儿的指尖在竹篮边缘轻轻一叩。
她知道,阿福带着捐粮户往栈房去时,特意让春杏把木牌上的名字抄了二十份,此刻那些带着墨香的纸页,该正飘在栈房的青瓦上,落在范阳商队的马车上。
午后,明谦浑身是汗地冲进药铺。
他腰间的短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卷成筒的皮货:"阿姊!
范阳商队的刘管事说,他们的皮货里夹着二十车粮票,是赵三爷预付的定钱!"他展开皮货,里面果然掉出几张盖着"范阳节度使府"大印的纸,"刘管事还说,赵三爷答应事成之后,分他三成赈灾粮——您看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