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里的晨雾还未散尽,染血帛书飘落的声响极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苏婉儿心尖。
她蹲下身时,指尖几乎是颤抖着拂过那行血字——"执笔者,亦是史中人"。
前世导师的话突然在耳畔清晰起来:"你以为能改写历史?
可你自己,早成了历史的一部分。"
"阿婉?"裴元的声音带着担忧,他翻身下马,玄色衣摆扫过沾满露水的桃枝,"可是哪里不妥?"
苏婉儿将帛书收进袖中,抬头时眼底已褪去方才的怔忡,只剩冷冽的光:"裴郎君,我们要做的不只是揭露篡改者。"她望着安禄山被押走的方向,风掀起她胡服的下摆,"要让他们。。。自相残杀。"
裴元的玉簪仍歪在鬓边,闻言挑眉:"你是说?"
"历史从来不是一人能写的。"苏婉儿重复安禄山的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帛书,"但若是写史的人互相撕咬,那部历史,自然不攻自破。"
三日后的长安,苏氏宅院里飘着新焙的龙团茶香。
苏婉儿坐在正厅案前,闭眼前默念"人脉图谱",系统淡金色的光雾便在眼前铺开——幽州副将李昭的光点呈暗红,赵郡兵马使王铎是浑浊的紫,原节度使旧部张敬之则泛着幽蓝。
"《天命策》里说,李昭去年秋粮被截,曾跪求安禄山拨粮未果。"她指尖轻点李昭的光点,"王铎的妹妹嫁入安氏,却在生产时被安禄山的宠妾挤了产婆,孩子没保住。
至于张敬之。。。"她勾唇一笑,"他当年被安禄山用通敌罪名夺了军权,至今大牢里还关着他三个亲卫。"
"阿妹好手段。"苏明谦掀帘进来,腰间玉牌撞出清脆声响,"我昨日去西市买马,听见茶棚里都在传安禄山要换李昭的位子。"
苏婉儿抬头,见他眉峰微挑,眼底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这是他筹谋时惯有的神情。"小七子呢?"
"在偏院换胡商行头。"苏明谦扯了把椅子坐下,"那小子把炭灰往脸上抹时,非说要学西域大食人的络腮胡,现在活像只沾了锅底灰的猫。"
正说着,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小七子掀帘而入,身上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粟特锦袍,络腮胡用棉絮粘的,左边翘得比右边高:"阿姊,小的这副模样,连城门楼子的老陈都没认出来!"他从怀里掏出半块芝麻烧饼,"方才路过西市,给您带了您爱吃的——"
"打住。"苏婉儿忍俊不禁,将伪造的调兵令塞进他手里,"去河北道,故意在李昭帐前泄露消息,说安禄山要让王铎取代他。
记住,要装得像被酒灌晕了嘴的密探。"
"得嘞!"小七子把烧饼塞回怀里,拍着胸脯保证,"小的要是露了马脚,您拿扫帚抽我!"他倒退着往外走,棉絮胡蹭到门框上,掉了两撮在地上。
"明谦。"苏婉儿转向兄长,"你去联络张敬之,就说朝廷记得当年他守渔阳的功绩。"她从袖中取出块虎符模样的青铜牌,"这是父亲找鸿胪寺刻的赦罪令,你告诉他,只要他按兵不动,待乱平后,官复原职。"
苏明谦接过铜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张敬之那老匹夫,最恨被夺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