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铜灯被穿堂风掀得摇晃,灯芯噼啪炸开一粒火星,落在沙盘边缘的范阳标记上。
苏婉儿指尖悬在那团红光上方,能清晰感觉到空气里浮动的灼热,像有双无形的手正隔着时空搅动棋局。
系统今日反常地沉默,连浮窗都没跳出来——这比任何警告都让她脊背发紧。
“小六子。”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日更沉了三分。
正蹲在密道口检查机关的少年猛地抬头,额前碎发沾着冷汗,“拿我枕下那封青鸾纹信筒,走太行陉潜去河北。找李嗣业旧部,只说……”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大唐舆地志》,“执笔者等他归位。”
小六子喉结动了动,指尖快速拂过腰间的短刀——那是她去年送的防身物。
“姑娘,太行陉有山贼。”他声音发闷,却还是把信筒塞进怀里,“我绕白陉,多走半日,安全。”
“好。”苏婉儿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触到他心口剧烈的心跳,“速去速回,你娘的药我让陆叔备足了。”
少年眼眶一热,转身钻进密道,衣摆扫落的尘埃在烛火里打着旋儿。
“陈将军。”她转向仍立在沙盘前的甲胄男子,后者正盯着那团红光皱眉,“原计划提前三日。边军布防图借我。”
陈将军解下腰间油皮袋递过去,指腹擦过袋口的旧皮绳——那是当年与苏守正喝酒时,她父亲亲手系的。
“某带的三十骑今夜出城,走飞狐道入幽州。”他声音粗哑,“但求烧粮那日,苏姑娘的雷火弩能压得住守军。”
“压得住。”答话的是韩铁匠。
老铁匠不知何时凑过来,满是老茧的手正摩挲着沙盘边缘的木框,“昨日刚试了改良版雷火弩,秘银火油混了西域松脂,烧起来能透三指厚的青冈木。阿卜杜拉那老滑头今早来报,说他的商队装了二十车‘于阗玉髓’——”他挤了挤眼,“实则全是密封的火油罐,明日过蒲津关。”
阿卜杜拉正蹲在墙角拨弄算盘,闻言抬头露出白牙:“张大人的暗桩在码头盯了三日,小老儿故意让他们看见‘玉髓’装箱时漏出的银光——他们定以为是给杨国忠的贡礼,哪里晓得是要烧安禄山的粮草?”
话音未落,密道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陆药师掀帘进来,药箱上沾着牢里的霉味:“杨虎那厮被狱卒抬走了,说是中了邪,见人就喊‘热粥里有花香’。”他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我在他喝的安神汤里加了半钱‘忘忧散’,这会儿他连自己亲娘都认不得。”
苏婉儿接过瓷瓶晃了晃,瓶底沉着几粒淡金色药粉:“能套出逆守派的联络暗号么?”
“套出来了。”陆药师压低声音,“他枕头下藏着半块虎符,刻着‘玄甲’二字。我让牢头的儿子替了他的铺位——那小子赌钱欠我二十贯,好说话。”
密室里突然响起“咔嗒”一声。
韩铁匠拍开手边的木匣,露出一排黑沉沉的机关弩:“千机锁成了!”他拽过陈将军的布防图,炭笔重重戳在范阳城南的芦苇荡,“叛军前锋若从这儿过,弩阵藏在芦苇里,三轮连射能撂倒五百人。”
陈将军俯身细看,甲胄上的鳞片蹭得木案沙沙响:“芦苇荡离粮仓七里,烧粮时正好用弩阵截断援军。”
“好。”苏婉儿指尖叩了叩案几,“韩叔,今夜带工匠去终南山谷,天亮前把弩阵拆成零件装二十口棺材——就说给苏府老仆办白事。”她转向阿卜杜拉,“你的商队明日辰时过蒲津关,若遇盘查,就说‘玉髓’是给虢国夫人的生辰礼,提我父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