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驼铃声在呼啸的北风中时断时续。
苏婉儿裹紧了身上略显宽大的西域毛毡斗篷,深邃的眼窝和刻意涂抹的黝黑肤色,让她完美融入了阿卜杜拉这支庞大的商队。
此刻,她正借着颠簸的马车车厢一角,不动声色地运转着“子部执令”。
那枚古朴玉佩在她掌心微微发热,一道道淡不可见的流光在她眼前织成一片无形之网,扫描着擦肩而过的每一个灵魂。
商队护卫、往来客商、沿途戍卒……无数或明或暗的命运线在她视野中交织闪烁,驳杂而混乱。
她耐心地筛选着,寻找着那抹独特的、关乎国运走向的强光。
数日枯燥的搜寻后,当商队抵达幽州边界一座名为“孤雁堡”的关隘时,苏婉儿眼眸骤然一凝!
视野尽头,一队巡逻的骑兵簇拥着一名身披玄黑色重甲的将领缓缓而来。
那将领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眉宇间带着久经沙场的沉郁与煞气。
最重要的是,在他头顶,一团刺目耀眼的金蓝交错之光冲天而起,几乎要撕裂苏婉儿以“子部执令”构建的命运图谱!
是他!
幽州副将,陈玄敬!
原李林甫一系,如今在安禄山麾下备受打压,却仍手握边军一部分实权的关键人物!
苏婉儿心中一定,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子部执令”的探查。
金蓝交错,既有忠君爱国之正气(蓝),亦有个人野心与权欲(金),这种复杂的光芒,正是最适合策反与合作的对象。
当晚,在孤雁堡驿馆,阿卜杜拉以西域巨商的名义,盛情款待了陈玄敬及其几名亲信。
酒过三巡,气氛渐热。
苏婉儿化名“萨菲娜”,以阿卜杜拉远房侄女的身份作陪,她操着一口略带生硬的汉话,在敬酒的间隙,看似无意地提起:“听闻大唐长安繁华,只是……似乎也暗流汹涌。家叔曾言,数年前他一位故交,亦是军中栋梁,只因与某位权势人物政见不合,便遭奸人构陷,甚至……唉,险些客死他乡。”
她话语巧妙,并未直指安禄山,却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陈玄敬心头。
他当年一位至交好友,正是因为得罪了初露锋芒的安禄山,被设计派往凶险之地,最终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此事一直是他心中隐痛与积怨。
陈玄敬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神瞬间锐利如鹰,扫过苏婉儿那张“异域风情”的脸庞,旋即又恢复如常,沉声道:“萨菲娜小姐所言之事,古今皆有。沙场无情,官场亦然。”语气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萧索。
苏婉儿捕捉到了这丝情绪,心中暗喜,知道火候已到。
宴席将散时,她捧出一卷用名贵波斯锦缎包裹的帛书残卷,恭敬地呈给陈玄敬:“将军神勇,小女子无以为敬。此乃家传古物,据闻是一段失传兵法,虽是残篇,或对将军有所裨益。家祖曾言,乱世之中,若欲自保,需有自立之资。”
陈玄敬目光落在帛书上,那古朴沧桑的气息让他心头一动。
他接过帛书,指尖触及,竟感到一丝微弱的暖流。
“自立之资……”他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长安城,韩铁匠的铁匠铺内炉火熊熊。
他赤着上身,汗如雨下,正带领着徒弟们日夜赶工,修复一批从边疆秘密运回的旧式唐弩。
这些唐弩造型古朴,结构却异常精巧,与时下军中制式装备大相径庭。
韩铁匠抚摸着一具弩臂上近乎磨灭的“天策”二字印记,眼神凝重。
凭借数十年的锻造经验,他一眼便认出,这批武器分明是当年太宗皇帝麾下天策府淘汰的试制品!
威力巨大,只是对材质和工艺要求极高,未能大规模列装。
如今,这些尘封的利器重见天日,只有一个可能——苏婉儿,那位神秘莫测的苏家大小姐,已在策划一场足以撼动边疆军备的宏大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