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铁叩在青石板上的脆响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苏婉儿勒住缰绳时,额头的冷汗已浸透了额前碎发。
长安东城门的朱漆匾额在暮色里泛着暗金,可她望着城楼下空荡荡的校场——昨日还整整齐齐码放的二十车滚木,此刻只剩满地断绳。
"张县令!"她翻身下马,玄色骑装下摆沾着渭水的泥点,"陈将军调防潼关的军报可收到了?"
正从门房出来的张县令手里还攥着半块冷掉的炊饼,听见声音手一抖,炊饼"啪"地砸在青石板上。
他五十来岁的人,鬓角全白了,此刻喉结动了动:"苏姑娘。。。方才兵部快马送来的札子,说。。。说潼关吃紧,要抽走渭南驻军。"他搓着沾了饼屑的手指,"可这一抽,长安东、南两门只剩三百老卒守城——"
"叛军主力三日后到。"苏婉儿打断他,靴跟重重磕在地上,"方才在渭水营寨,俘虏招了。"
张县令的脸瞬间煞白,手里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
李捕头从门房里冲出来,腰间铁尺撞得铜环叮当响:"苏姑娘说的可准?
咱长安县的捕快才一百二十人,连刀枪都不全!"他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旧年抓贼时留下的刀疤,"要不我这就去大牢提些精壮囚犯,许能充个数?"
"提囚犯是下策。"苏婉儿从怀里摸出块被体温焐热的玉牌——那是苏家祖上传下的,刻着"忠勤"二字。
她指尖摩挲着纹路,系统浮窗在眼前忽明忽暗,"我要召义勇。"
"义勇?"张县令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如今市井百姓只知杨国忠要办花萼相辉楼的牡丹宴,谁肯拿命换守城?"
"不是换命。"苏婉儿忽然笑了,眼底却冷得像腊月的冰,"是换活路。"她转身对李捕头道:"去西市找王屠户,就说苏家的玉牌在我这儿——他当年犯事,是我爹求了京兆尹才免了杖责。
再去平康坊找刘货郎,他欠苏家的二十贯药钱,我娘说过,守城一日抵一贯。"
李捕头眼睛亮了,拔腿就跑,铁尺撞得门框咚咚响。
张县令望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苏婉儿手里的玉牌,忽然想起什么:"前日里。。。你说的系统?"他压低声音,"就是那能。。。能看人脉的?"
苏婉儿点头。
她闭眼,系统的"人脉图谱"在意识里展开,红色细线串联起长安七十二坊:西市的铁匠、崇仁坊的镖师、平康坊的乐户教头。。。这些人头顶的蓝线在图谱里明灭,像星星落进了棋盘。
"张大人,你去劝东市的粮商。"她睁眼时,眸子里映着将暗未暗的天光,"就说守城期间,苏家的商队每日运二十车粮进东市——原价。"
张县令的背挺了挺,突然弯腰行了个大礼:"苏姑娘,张某听你调遣。"
三日后的清晨,长安西门城墙上。
苏婉儿踩在堆得齐腰高的滚木上,望着渭水对岸翻涌的尘烟。
她腰间短弩的弦绷得笔直,左手边是李捕头带着的八十个捕快,右手边是王屠户领的百来个市井汉子——他们手里的刀还沾着今早杀猪的血,此刻却握得比刀鞘还紧。
"弩手前三排!"她的声音混着风灌进牛皮喇叭,"李叔,让铁匠铺的小子们把绊索拴在第二道壕沟!
王屠户,你带三十个兄弟守瓮城,等叛军冲进来就砍马腿!"
话音未落,第一支箭已破空而来,钉在她脚边的城砖上。
叛军的黑旗从渭水滩头漫过来,像片翻涌的乌云。
为首的将领骑在枣红马上,刀鞘上的宝石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那是安禄山最器重的偏将,系统浮窗里标着"厄难线"的名字:史朝义。
"放箭!"苏婉儿扣动短弩,弩箭擦着史朝义的耳尖飞过,钉进他身后旗手的咽喉。
城墙上的弩手跟着齐射,惨叫声里,叛军的先锋队像被割倒的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