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婉儿站在父亲书房门前,指节抵着木门,能摸到门漆因年久而泛起的细微裂痕。
她昨夜在张县令处熬了半宿,眼下泛着青,但心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这是她穿来后第一次,要将"系统"之外的所有筹谋,原原本本摊在父亲面前。
"吱呀"一声,门先开了。
苏守谦端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茶烟袅袅漫过他眼角的细纹。
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襕衫,发冠松松系着,显然是伏案整夜未歇:"婉儿?
天还没亮透,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婉儿喉头发紧。
前世她是历史系学生,总爱说"历史是由无数个选择铸就",可此刻望着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才真正懂了"选择"二字的重量——她要将这个总把"守正"二字刻进骨血的男人,拉进这滩暗流里。
"爹。"她将怀里的供状掏出来,泛黄的纸页还带着体温,"昨夜我去了城西废宅。"
茶盏"当"地落在案几上。
苏守谦的手指攥住桌角,指节发白:"你。。。你可知那地方是杨国忠的密探窝点?
上个月左司郎中家的庶子就是在那被打残的!"
"所以我带了李捕头的人。"苏婉儿将供状展开,小梅的血手印在烛火下泛着暗褐,"这是杨府密探头目杨虎买通丫鬟小梅,往您茶里投慢性毒药的证据。
他想让您在查长安粮册时暴毙,再把亏空的罪名扣在苏家头上。"
苏守谦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颤抖着拿起供状,读到"每月十五往苏大人茶盏投半钱鹤顶红"那行时,茶盏里的水晃出半盏,打湿了纸角:"难怪这两月总觉得胸口发闷。。。我还道是年纪大了。"
"您总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可这世道的前程,偏要有人替您看。"苏婉儿蹲下来,握住父亲冰凉的手,"从三个月前您接了查粮册的差使,我就让人盯着您身边的人。
小梅是您奶娘的远亲,您信她,可杨府的银镯子比您的信任更沉。"
苏守谦的手指缓缓抚过女儿手背。
他这才注意到,她腕间那串从前总戴的翡翠串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道浅浅的刀疤——像极了他当年在剑南道查盐枭时,被匕首划的伤。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他声音发哑。
苏婉儿望着案头父亲新写的《劝农疏》,墨迹未干的"藏粮于民"四字力透纸背。
她想起系统浮窗里原历史线的结局:三个月后父亲被污贪粮,斩于市;母亲撞柱殉节;兄长们战死潼关——而此刻,她掌心还留着系统兑换的"人脉图谱"未使用时的温热。
"从您在我十岁那年,把被嫡母苛待的我抱进书房,说婉儿的字比明远写得稳的时候。"她轻声道,"从您在大雪天把自己的狐裘披给冻晕的乞儿时。"她顿了顿,"也从系统告诉我,原历史里苏家满门,活不过天宝十二年春的时候。"
苏守谦的手猛地一颤。
他抬头时,眼底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系统?"
"是女儿的金手指。"苏婉儿没有隐瞒,"它能让我看到将死之人的命数,能兑换兵书商策,能告诉我杨国忠下一步要动哪颗棋子。
爹,我知道您最厌怪力乱神,但它让我有底气说——苏家的命,大唐的命,我们能改。"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苏守谦突然笑了,眼角的泪在晨光里闪:"你娘总说,这丫头生下来就攥着拳头哭,像要和天争什么。
原来她是对的。"他将供状小心收进木匣,"走,我去谢张县令。
他肯接这案子,是拿前程在赌。"
张县令的县衙后堂飘着药香。
他正对着药罐吹热气,见苏守谦带着女儿进来,慌忙放下药勺:"苏大人这是折煞下官了。"
"该谢的是您。"苏守谦深深一揖,"昨夜婉儿说您为了审小梅,连小儿子出疹子都没回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