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晨雾像一锅煮开的羊奶,稠得能掐出水来。陈青山踩着露水打滑的火山岩,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日苏。她的脸色比昨天好了些,但走路时右手总不自觉地按着锁骨——那里还留着铜钱状的淤青,只是颜色淡得像褪色的刺青。
"再往前就是两江口了。"陈青山拨开挡路的刺玫藤,"祖父的笔记里说,那里有一块吞日石。"
那日苏突然拽住他的羊皮袄后摆:"你听——"
雾里传来"叮叮"的敲击声,像是有人用锤子凿石头。陈青山蹲下身,指尖抹过湿润的苔藓——几粒新鲜的铜屑粘在指腹上,还带着股腥气。
"铜匠。。。"他想起笔记本上的记载,把镇山剑从鹿皮鞘里抽出三寸。剑身的暗纹在雾气中泛着微光,像是某种警示。
绕过一片岳桦林,两江口的石壁突然出现在眼前。那是块三十多米高的玄武岩,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奇怪的是,本该在此交汇的两条山溪,居然在距离石壁百步远的地方各自改道,形成个诡异的"人"字形。
"看石壁底下!"那日苏压低声音。
石壁根部搭着一个简易的窝棚,棚前火堆还冒着青烟。三个穿地质队制服的人正用鹤嘴锄凿击石壁,每凿一下,就有几粒火星迸出来。他们动作整齐得可怕,连呼吸都保持着同样的节奏。
陈青山数了数他们腰间别的铜钱——每人七枚,用红绳串着。最瘦的那个突然停下动作,脖子像猫头鹰似的扭转了180度,直勾勾盯着他们藏身的灌木丛。
"不是活人。"那日苏的呼吸喷在陈青山的耳畔,"你看他们的影子。"
晨光斜照下,三个"人"的影子只有半截,齐腰以下模糊得像一团墨渍。陈青山摸出一枚老铜钱——祖父留下的那枚——对着阳光照了照。铜钱在石壁方向投下的光斑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线,组成一个倒置的北斗图案。
"是守门的尸傀。"他想起马三炮的警告,"他们在等正午阳光直射石壁。"
窝棚里突然传出铁链拖地的声响。一个佝偻身影爬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陶罐。当那人抬头添柴时,陈青山浑身一震——是盐湖边的铜面人!只是面具已经裂了一半,露出下面布满铜锈的脸。
"时辰快到了。。。"铜面人用生锈的嗓音念叨,"陈家的血。。。最后一把钥匙。。。"
陶罐里装着暗红色的液体。铜面人用刷子蘸着,在石壁上画起古怪的符号。每画一笔,那三个尸傀就跟着念一句咒,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陈青山突然闻到熟悉的松脂味——是祖父秘制的驱邪药!他悄悄摸向腰间皮囊,却发现那日苏已经不在身边。转头看见她正猫腰绕向窝棚后方,手里攥着一把岳桦枝。
铜面人画完最后一个符号,三个尸傀突然齐刷刷跪倒。晨光此刻正好移到石壁顶端,阳光透过那些蜂窝孔洞,在地上投出七个光斑。铜面人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正是陈青山祖父那半枚染血的铜钱!
"拦住他!"陈青山箭步冲出灌木丛,镇山剑带起来一道寒光。
铜面人惊愕的转身,陶罐被剑风劈成了两半。里面装的根本不是朱砂,而是粘稠的人血!血溅在石壁上的符号上,竟然像活物一般蠕动起来。三个尸傀同时扑向陈青山,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砰!"
窝棚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那日苏不知何时点燃了里面的煤油罐,火焰顺着铜面人拖在地上的铁链窜了过来,烧得他惨叫连连。陈青山趁机剑走偏锋,挑向铜面人握铜钱的手腕。
"刺他的膻中穴!"那日苏突然喊道,"他戴着铜钱锁!"
陈青山剑锋一转,直刺铜面人的胸口。随着"叮"的一声脆响,铜面人的中山装裂开,露出里面青铜打造的护心镜——镜面赫然是七枚铜钱熔铸而成,排列成北斗状。
镇山剑刺中铜钱镜的瞬间,整个石壁突然震动起来。顶端的蜂窝孔洞发出哨子般的尖啸,七个光斑在地面疯狂游走。铜面人趁机将半枚铜钱按在石壁上,血迹竟然渗进了岩石纹理!
"轰——"
石壁底部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黑黝黝的洞口。铜面人狂笑着往里冲,却被那日苏抛出的岳桦枝绊倒。陈青山飞身上前,剑尖抵住他的后心:"周玄通在哪?"
铜面人突然剧烈的抽搐起来,青铜面具彻底崩裂。下面露出的脸让陈青山剑尖一颤——这人左半边脸分明是马三炮年轻时的模样!
"师兄。。。你果然。。。"铜面人喉咙里发出马三炮的声音,但右半边脸却扭曲成另一个人的表情,"师父要的。。。从来不是长生。。。"
话未说完,他胸口的铜钱镜突然炸裂。陈青山拽着那日苏急退,只见铜面人像充气皮囊一般鼓胀起来,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铜钱纹路。
"闭眼!"陈青山把那日苏的头按在怀里。
强光闪过,铜面人原地炸成一团青铜粉末。石壁上的裂缝此刻已扩大到能容人通过,里面飘出带着硫磺味的冷风。三个尸傀像被抽走提线的木偶,齐刷刷栽倒在地,化作三具穿着地质队制服的干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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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苏捡起掉落的半枚铜钱:"你祖父的血。。。是开门的钥匙?"
陈青山没答话。他正盯着石壁裂缝边缘的刻痕——那是镇山剑特有的剑痕,绝对出自祖父之手。更奇怪的是,刻痕组成的图案不是符咒,而是一幅简笔画:七个人抬着口棺材走向山洞。
"七棺镇山。。。"他摩挲着剑痕,"祖父当年带人把什么东西封在了里面?"
洞里的风突然变向,传来"叮铃"的铜铃声。陈青山把铜钱串成项链挂在那日苏脖子上:"祖父的血能开门,应该也能辟邪。"
洞口布满人工开凿的阶梯,石缝里长着会发光的苔藓。往下走了约莫半小时,前方出现个巨大的溶洞。洞中央是一口青铜棺材,棺身上缠着七条锁链,每条锁链都通向洞壁上的壁龛——里面各放着一具干尸,穿着从汉朝到现代的服饰。
"七个守棺人。。。"那日苏数了数,"最后那个穿的是。。。"
"祖父的羊皮袄。"陈青山声音发紧。最年轻的干尸腰间别着镇山剑的剑鞘,胸口钉着半枚铜钱,正是他手里这枚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