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白听陈建涛说到“血绣花鞋”几个字,那半死不活的劲儿才收了些。
他从太师椅上挪了挪屁股,总算坐直了点,手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看向陈建涛:“带血的?秦老太家里?”
陈建涛脖子伸得老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可不就是!那血,跟刚从活人身上剌出来的似的,红得瘆人!秦老太自个儿都吓瘫了,这才央我来求您老出手!”
林小白咂摸了下嘴,侧头看了眼褚卿卿,见她也是一脸若有所思,便冲陈建涛抬了抬下巴:“头前带路,我去瞅瞅。”
这九曲巷,地处南城老旧的棚户区,巷子口窄得也就俩人错身都地吸着肚子,里面更是弯弯绕绕,跟迷宫似的。
两边的老房子墙皮掉得七七八八,露出里头青灰的砖头,房顶的瓦片上都长了绿毛,阴沉沉的,走在里头,后脖颈子都冒凉气。
刚拐进巷子,褚卿卿就轻轻“啊”了一声,揉了揉鼻子。
“就是这股味儿。”
确实,空气里有那么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跟陈建涛说的差不多,像是花香,又混着点纸钱味儿,闻着心里毛焦火辣的。
陈建涛领着他们在一扇黑乎乎的旧木门前站定:“林大师,到了,秦老太就住这儿。”
秦老太瞧着得有八十多了,头发白花花的,背却还挺着,就是那脸拉的老长。
她坐在堂屋一条旧板凳上,手里盘着两油光锃亮的核桃,拿一双浑浊的眼珠子把林小白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又斜了褚卿卿一下,嘴一撇。
“老陈,这就是你说的什么大师?”秦老太嗓子跟破锣似的,老大不乐意,“毛都没长齐呢,顶不顶事啊?”
林小白也不搭腔,背着手,自顾自在屋里溜达起来。
这老屋没多大,家什都旧得看不出本来颜色了,倒还算干净。他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墙角一个积了灰的旧梳妆台上。
那梳妆台款式老掉牙了,红漆剥落得斑斑驳驳,镜子也糊得照不清人影。台上除了些零碎,还放着几件颜色都快褪没了的戏服头面,什么凤冠霞帔、翎子珠花的,瞅着以前倒是精致玩意儿。
林小白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古战场那“镜面鬼”魂飞魄散前,好像也晃过个戴着类似头面的影子。
这两档子事儿,莫不是串联上了?
“老奶奶,”林小白转过身,换上他那副招牌的笑模样,随口问了句,“您老以前是梨园行的?”
秦老太盘核桃的手猛地停住,整个人都绷紧了。她抬起头,那表情复杂得很,有那么点儿回忆,可更多的却是藏不住的抵触和难受。
嘴上却硬得很:“唱什么戏!老婆子我一辈子清清白白,不干那抛头露面的营生!”
话说得斩钉截铁,一点儿不容置疑。
林小白扬了扬眉毛,没再往下问。
正这时,巷子外头突然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还有人骂骂咧咧的。
“秦老太婆!给老子死出来!”
一个梳着油头、穿着花里胡哨衬衫的中年男人,后头跟着三四个吊儿郎当的小年轻,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
领头的男人伸手指着秦老太的鼻子就开喷:“你个老不死的,又在巷子里搞什么名堂?我告诉你,这片儿马上就要拆了,你少他妈给我整这些神神叨叨的,耽误老子的拆迁款!赶紧给老子滚蛋,不然有你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