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布寺的铜铃在雪风中碎成细鳞,陆惊鸿蹲在五世噶玛巴灵塔殿的飞檐上,指尖沾着青稞粉修补杨公盘边缘的二十八宿铜镜。镜面映出他眉心未褪的朱砂咒印——那是三日前方才破解的萨迦派血螺梵轮诅咒,此刻正随着呼吸泛起细微的金芒,像极了冈底斯冰洞里伏藏经卷上的古老梵文。
"地师大人这手艺,该去大昭寺给文成公主的塑像描金。"格桑梅朵的藏袍下摆扫过覆雪的瓦当,她腕间的九眼天珠磕在铜铃上,惊起几只啄食残雪的喜马拉雅雪鸽。这位被争议环绕的"多吉帕姆化身"褪去了金刚舞的华服,素色氆氇下隐约可见纳木错血祭时留下的灼伤,却在雪光中显得格外沉静。
陆惊鸿头也不抬,用藏刀挑正天璇星位的指针:"昨天你师兄用甘丹寺的宗喀巴金冠压我罗盘,差点把分金定穴局震成分金碎骨局。"铜铃又响,他忽然笑出声,"不过那顶金冠镶嵌的星轨图,倒和敦煌星图残卷第八宿吻合,回去得让齐海生那小子瞧瞧,南洋陈家的星盘义肢怕要过气。"
格桑梅朵在他身侧坐下,远处僧众正在煨桑,柏烟混着雪粒扑来,她忽然伸手按住罗盘:"昨夜楚布寺的预言唐卡。。。。。。"
"十六世大宝法王的预言?"陆惊鸿挑眉,指尖拂过镜面映出的唐卡残像,"雪域生莲,非红非白——说的是你这朵非红非白的格桑花?"他忽然收敛笑意,从怀里摸出半片烧焦的《龙钦心髓》残页,"不过更有意思的是这页伏藏,里面提到的阿尼哥派药壶解法,和沐王府那只琉璃药壶的纹路。。。。。。"
煨桑的青烟突然转了方向,陆惊鸿瞳孔骤缩,只见三只滇金丝猴正扒在功德箱上偷喝青稞酒,其中一只毛色格外鲜亮的忽然转头,朝他挤眉弄眼——正是沐云裳的"密信使者"阿青。
"沐阁主这训猴术该申非遗。"他话音未落,劲风已从后颈掠过,南宫镜的血鹰骨笛擦着耳际钉入木梁,笛身缠绕的藏红花还沾着未干的血渍。这位关中南宫氏的掌门斜倚门框,脸色比身后的雪山更冷:"陆惊鸿,我家先祖与莲花生大士的渊源,你怕是忘了?"
陆惊鸿反手拔下骨笛,指尖在笛孔上敲出《水经注》韵律:"元朝帝师八思巴的弟子阿尼哥给沐英治病时,你家先祖正跟着蒙古大军烧我宁玛派经阁吧?"他忽然将骨笛抛回,铜铃恰在此刻齐鸣,"不过眼下更该操心的,是你带来的礼物。"
南宫镜脸色微变,殿内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昨日参与冈底斯冰洞争夺的修士们,正陆续出现咯血症状。陆惊鸿解开罗盘夹层,取出半块刻着《度人经》的泰山石敢当:"血螺梵轮的四业诛杀咒,得用三江龙气镇三个月。"他瞥向人群中沉默的陈九指,"倒是陈家主的玛尔巴手鼓,这回用仇敌肋骨敲出的幻身降头,怕是要折十年阳寿?"
陈九指的星盘义肢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这位南洋掌舵人忽然笑起来:"比起陆公子用《皇极经世书》残卷逆推天象,陈某这点代价算什么?"他看向格桑梅朵,"不过更让人好奇的,是这位格桑姑娘的视网膜纹路,竟与阿尼哥派药师佛唐卡分毫不差。。。。。。"
殿外突然传来骚动,七八个僧人架着个浑身缠满人皮咒符的男子闯入。那人额心刺着雍仲逆万字,正是前日在纳木错主持血祭的苯教黑巫师。
"他偷闯辩经场,要烧十六世大宝法王的预言唐卡!"首座僧人的袈裟撕裂,露出肩头青紫色的咒印。陆惊鸿闻见一股熟悉的尸油味,忽然想起昨夜在藏经阁查到的记载——苯教黑派曾用吐蕃王朝禁毁的"逆万字血祭"干扰灵童认证,需以活人之血浇灌唐卡。
格桑梅朵站起身,她颈间的噶玛巴传承项链突然发烫。陆惊鸿伸手欲拦,却见她指尖已结出时轮金刚印,裙裾翻卷间,供桌上的酥油灯依次亮起,在地面投出复杂的曼陀罗图案。那巫师发出非人的尖啸,身上的人皮咒符纷纷起火,却在触及格桑梅朵三尺内时自动熄灭。
"以血污经,当受业火。"她的声音像冰川融水般清冽,"但你执念若化,我可助你往生。"巫师忽然剧烈颤抖,从怀里掉出半块刻着楔形文字的泥板——竟是苏美尔文明的"吉尔伽美什咒语"残片。
陆惊鸿捡起泥板,触感竟如温玉。他忽然想起老地师临终前说过的"境外龙脉不收"戒律,此刻泥板上的咒文却与《皇极经世书》的星象推演莫名契合。格桑梅朵俯身查看,发间的松石坠子忽然断裂,碎成三片落向泥板缝隙,竟严丝合缝拼出一幅地图。
"这是。。。。。。香巴拉?"南宫镜的声音里难得有了波动。传说中的香巴拉王国素以时轮金刚密法着称,罗斯柴尔家族的宇宙沙盘正复刻其模型。陆惊鸿注意到地图边缘有行极小的藏文,用杨公盘的"透地六十龙"法转译后,竟是"1943年纳粹西藏行动"的德语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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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桑梅朵的指尖抚过地图上的冈仁波齐峰:"苯教黑派与纳粹的渊源,比我们想得更深。"她忽然踉跄,陆惊鸿伸手扶住,触到她后颈异样的温度——那里有块淡青色的胎记,形状竟与伏藏铁蝎的尾钩别无二致。
殿外传来悠长的法号,认证灵童的金瓶掣签仪式即将开始。陆惊鸿将泥板收入罗盘,瞥见镜中自己的倒影与格桑梅朵重叠,眉心咒印与她的胎记竟组成完整的铁蝎图腾。他心中剧震,忽然想起老地师曾说过的"三不收"戒律第三条:"境外龙脉不收,因龙气眼唯有一人可掌。。。。。。"
"陆公子。"格桑梅朵忽然凑近,睫毛上的雪粒落在他手背上,"仪式结束后,能陪我去一趟拉姆拉错吗?听说那里能看见前世今生。"她的语气轻得像雪,却让陆惊鸿想起纳木错血祭时,她眼中闪过的不属于凡人的悲悯。
就在此时,阿青突然跳上陆惊鸿肩头,往他手里塞了颗湿漉漉的青稞粒。他挑眉捏碎,里面滚出张极小的纸条,沐云裳的字迹带着雨林的潮湿:"赫连铁树的海东青群在长白山异动,罗斯柴尔家的冰川古病毒有苏醒迹象。"
铜铃再次作响,这次混着远处雪山崩塌的闷响。陆惊鸿望向殿外,只见乌云正从念青唐古拉山方向涌来,遮住了太阳的位置。他忽然轻笑,低头对格桑梅朵道:"看前世今生?不如先看看——我们的今生,怕是还没到了断因果的时候。"
她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他所指。远处传来金瓶开启的脆响,而陆惊鸿的目光早已越过雪岭,落在云层后若隐若现的星轨上——那里有七颗黯淡的光点,正以北斗七星的阵型,朝着香巴拉的方向,缓慢却坚定地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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