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堂。
这是贾谊的居所改建,里头素静之极。
不见任何装饰,迎面只有一幅大字中堂,墨迹淋漓,字字逾尺,如同摩崖一般,铺满整面墙壁。
“善不可谓小而无益,不善不可谓小而无伤。非以小善为一足以利天下,小不善为一足以乱国家也。”
这是贾谊的名句,后来被刘玄德搬运过去,成为金句。
今日的治安堂,有岳麓书院的士子在此结社,十多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俊彦,在此雅集。
众人或站或坐,或散或聚,有围棋者,有论诗者,有把玩古物者,有调赏弦琴者,大声说笑,虽然不比兰亭金谷,却也大有乌衣子弟风流之概。
江盈科涉足其间,大是满足,尤其是李步蟾之事在此发酵,更是让他心怀大畅。
“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
有两人站在窗前读书,一人放下手中《孟子》,曼声长叹,“那李氏子,说大人则高之附之,非吾道中人也!”
与他一起的士子浅笑道,“哈哈,守信兄,攀附之徒,如过江之鲫,不足为怪,正如班固所言,“攀龙附凤,并乘天衢”,然之后攀附者何在哉,尽为王莽刀下之鬼也!”
不远处是夏汉升与谢树正在围棋,夏汉升两指之间夹着一粒黑子,左右为难。
他指尖的黑子甚是奇异,并非乌黑,而是莹莹的墨绿色,颜色深邃犹如鹰隼之目。
见他举棋不定,坐在他对面的谢树有些不耐,便起身走到窗前,“国贤兄,你这话对那李氏子,可能深了,他那年纪,四书都不见得通了,知道有《汉书》否?”
卢璥面前展开一幅长卷,是蒙元大家赵松雪所书的《秋声赋》,笔法如吴带当风,极尽婉约之态。
等他赏完,一名长脸书生双手连卷,将长卷收了起来,笑道,“木斋兄,《汉书》他没读过,李太白总是读过的,读者“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岂不愧煞?”
“啪!”夏汉升指间的那粒黑子终于敲下,他朗声道,“听江老弟说,那李氏子年幼失祜,也是难怪,不得闻“大人之学为道,小人之学为利”之家训,不得闻严子陵陶渊明之逸事,也就难怪了!”
卢璥听他们谈得兴起,哈哈笑道,“诸位,咱们今日之社,不如就叫“螟蛉社”,如何?”
“……”
“啪啪啪!”
门口传来一阵掌声。
众人循声一看,一个少年走了进来,脸上带笑,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小弟李步蟾,刚到长沙,正欲拜会府城俊彦,不想能在此偶遇诸位,不亦乐乎?”
“有意思!”卢璥嘿嘿一笑,偏过头问江盈科,“就是这位?”
江盈科点点头,神情镇定,脸色却不免有些发白。
只见李步蟾对窗前读书的两位拱拱手,“如这位兄台所说,小弟读书不多,但《论语》还是读过的,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小弟请教,按朱子之意,此句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