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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美和子之死中（第1页）

一行人不再在大阪港闲聊，一路乘车从大阪港到了镇国公府上。这一来是带着孩子，李婉清生怕郑明熙被海风吹出了病，这二来便是郑清璿夫妇现如今也是公众人物长时间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现如今的大明又处于战争时期，恐有心怀不轨之人。

镇国公府邸内，早已是一片忙碌而有序的景象。丫鬟仆妇们鱼贯而出，恭敬地接过行李，簇拥着李婉清和朱简棠向内宅走去。李婉清的心思全在郑明熙身上，一会儿怕孩子饿了，一会儿又担心她换了地方不习惯，嘴里不停地吩咐着：“奶娘呢？快把小姐的牛乳温上！”“明熙的屋子可都收拾妥当了？熏香不要用太浓的，小孩子闻不惯。”

郑清璿跟在后面，看着母亲忙前忙后，又看看一脸温柔配合的朱简棠，心中暖意融融。这久违的家的感觉，让他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不少。

晚膳自然是丰盛异常，都是郑清璿爱吃的菜。席间，李婉清频频为郑清璿和朱简棠夹菜，嘘寒问暖，目光在孙女郑明熙粉嫩的小脸上流连忘返，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饭后，郑清璿看朱简棠与李婉清尚在席间相谈甚欢，便也不打算打扰这幅婆媳相处和睦的景象。径直出了府中，他倒是不担心这大阪府会有刺客，毕竟锦衣卫的能力他还是相信的。

郑清璿信步走在大阪略显清冷的街道上，夜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面颊。

不知为何，他走到了那家留存在他记忆中的那家糖果店前，那个留存在他记忆中的少女如今也已不再年轻，却还是如幼时那样拿着扫把在门口打扫着。

郑清璿的脚步顿住了。

那妇人穿着朴素的和服，黑色发丝长及其腰，她手中的扫帚规律地在店门前的石板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与多年前那个脸颊红扑扑的小女孩的身影渐渐重合。

“美。。。和子。。。”

郑清璿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那道背影先是愣了愣，随后缓缓转过了身，“璿。。。璿君？”

美和子手中的扫帚“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真的是……璿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怕眼前的只是一个幻影，“您……您怎么会在这里？”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郑清璿的直视，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郑清璿缓步走上前，借着昏黄的灯光，他能够看到曾经那个充满活力的少女如今也已经长大成人，褪去了青涩，当然不只只是身体上的青涩，美和子的脸上也留下了不少时间的痕迹。或许这个少女没少为郑清璿哭泣吧？

郑清璿的声音有些沙，似乎是心理作用，又或许是口干舌燥带来的影响：“我。。。吃完饭出来走走。你呢？你吃了吗？”

美和子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还没……店里刚打烊，我收拾一下就……”

郑清璿看着她略显局促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是愧疚，是怜惜，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以前那样平和些：“都这么晚了，还没吃东西对身体不好。这样吧，我请你去吃点如何？”

美和子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她轻轻摇了摇头：“不了……璿君，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她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扫帚，紧紧地攥在手里。

郑清璿看着她紧握扫帚的指节，心中一紧。他知道她在躲避，或许是自卑，或许是怨怼，又或许两者都有。他轻叹一声，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更柔：“美和子，我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事情都变了。但，就当是老朋友叙叙旧，不行吗？我……我刚回来，很多地方都不熟悉了，连找个能安心坐下吃点东西的地方都难。”他故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目光扫过她身后那小小的、略显陈旧的糖果店，“你这里……还和以前一样让人觉得安心。”

美和子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依旧低着头。这是自1907后二人的第一次重新见面，可情形却已经不再是1907年那样，郑清璿现在是大明唯一一个公主的驸马，是大明的最高书记官，也是未来的镇国公，而她美和子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曾想过无数次，她和郑清璿重逢时的场景，想象过或是在七月的某场烟花会后，想象过或许是在春天的最后一日，又或许是在雪化的某日早晨她拉开房门。但她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夜晚，在她小小的糖果店打烊之后，以这样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他衣着光鲜，气度不凡，而自己，却穿着沾着糖霜的旧围裙，头发也有些散乱。

美和子终于抬起头，眼眶有些泛红。那双好看的眼眸中似是埋怨，似是思念，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璿君，我。。。。。。”情到深处时，她便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郑清璿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突然升起名为“愧疚”的情绪。他上前一步，想要伸出手去擦拭她眼角的湿润，却又在半空中顿住，最后只是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美和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当年的我。。。。。。不该不辞而别。。。。。。不该。。。。。。”

他此刻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驸马，也不是那个手握重权的书记官。在这儿只有名为郑清璿的男孩与那个还活在1907年以前的山下美和子。

美和子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眸直直地看着郑清璿，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许久的委屈：“璿君根本不知道。。。璿君根本不知道我收到你寄来的信时的心情，根本不知道这些年每个晚上我都在思念璿君。。。。。。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装出一副知道的表情出来。”

郑清璿的手在她肩膀上微微收紧，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将那些想要辩解的话语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是对不起美和子，但他不能在对不起家里的那位。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悲伤和未尽的思念。街角的煤气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仿佛诉说着这快八年间无法弥补的距离。

美和子深吸一口气，泪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她胸前那块沾着糖霜的旧围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抬手，一边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脸，一边平静得说着：“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喜欢璿君，即便是璿君已经结婚也依然喜欢着。。。。。。”

她放下了手，即便用手背擦去了其脸上的泪水，更多的泪水却依旧从她的眼眶中溢出。“嗯，我已经做好了独自一人喜欢下去的准备了。”

接着这位心思缜密的女子意识到了郑清璿要开口安慰自己，便抢先开口：“璿君不用觉得我很可怜哦，我喜欢璿君，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看我现在不是也过得很好吗？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我每天都能闻到糖果甜甜的香气，每天都能看到孩子们吃到糖果后开心的笑脸，我很知足了。”

她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索性不再去管，任由它们肆意流淌。

“能够再见到璿君，我已经……我已经很开心了，真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的哽咽却越发明显，“以前我总在想，如果再见到璿君，我要说什么，要做什么。现在见到了，反而……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