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长安城像个大病初愈的人,缓慢地喘着气。
张良和王猛一头扎进了钱粮赋税的烂账里,跟张居正、荀彧熬得眼通红。
宁晨每日批奏章批到深夜,朱砂笔划过的地方,是开矿,是修路,是减赋,是招募流民屯田。
偶尔抬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会愣很久。许褚的伤养好了,脸上留了几道狰狞的疤,默默地守在殿外,像一尊沉默的铁塔。
虞姬带着宁远,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兰芷宫。宫人们现,王后娘娘变了。她依旧温婉,可眉眼间那股生气没了,像蒙了一层薄冰。
小殿下宁远总是很安静,偶尔夜里惊醒,会死死抓着母亲的衣襟抖,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惶。
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兰芷宫的角门悄无声息地开了。虞姬一身素衣,没带侍女,独自穿过长长的宫道,走向宁晨批阅奏章的紫宸殿。
殿内灯火通明,宁晨正对着霍小玉刚送来的宁安画的歪歪扭扭的“晨”字出神。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看到是虞姬,眼中瞬间爆出不敢置信的光彩,几乎是踉跄着从御案后站起来:“虞姬!你…你来了?”
虞姬在离御案十步远的地方停下,盈盈下拜,姿态恭敬却疏离:“臣妾参见大王。”
宁晨满腔的激动和想说的话,被她这冰凉的称呼和姿态冻住了。他绕过御案,想扶她:“快起来!这里没外人…”
虞姬却自己站了起来,微微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她抬起头,烛光下,那张绝美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臣妾深夜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你说!只要寡人能做到!”宁晨的心沉下去,有不祥的预感。
“求大王,”虞姬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放臣妾与远儿,离开长安。”
轰!宁晨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踉跄一步,扶住御案才站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离…离开?你要去哪儿?虞姬,你还在恨我?是,是我混账!我不是人!我不该拿你们母子当棋子!可当时…当时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哽咽。
虞姬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宁晨说的那些惊心动魄的生死、刻骨铭心的仇恨,都与她无关。
等宁晨说完,她才轻轻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大王的苦衷,臣妾明白。大王的江山,大王的兄弟,都很重要。可臣妾只是一个母亲。”
她顿了顿,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水光,却倔强地没有落下,“臣妾只求远儿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夜里不会被噩梦吓醒,不用闻着血腥味,不用看着刀光剑影…长安城再好,对远儿来说,是金丝笼,是修罗场。大王,”
她深深拜下去,额头几乎触到冰凉的金砖,“求您…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