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腕处的汞晶导航仪停止了跳动,金属表面布满裂纹,却在中心凝结出一颗细小的金色光点,仿佛是这场惨烈战斗留下的唯一火种。他的视线逐渐清晰,看到不远处陈九凝固的汞晶雕像,亲卫统领最后的挥刀姿势被永恒定格,镜面般的皮肤倒映着矿洞内扭曲的光影。
“匠魁!”老工匠王二的声音带着哭腔。老人拨开碎石,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探向周墨离的鼻息。当确认尚有气息后,他连忙撕开衣襟为其包扎伤口,“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这汞毒。。。”
周墨离艰难地抬手,指向矿洞深处:“利贝拉。。。还有那些汞镜。。。”他的声音沙哑如破锣,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王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穹顶悬挂的巨型汞镜虽已炸裂,但万千碎片依然悬浮在空中,折射出无数个扭曲的空间,每个镜面中都还残留着战斗时的残影。
“那些镜子在吸收矿脉的能量。”周墨离挣扎着坐起,断腕处的金色光点突然微微发亮,“汞镜迷宫的诅咒。。。远未消散。”他想起佛郎机匠会残卷中的警告,达芬奇所说的“渎神之眼”,此刻正以另一种形态蛰伏在这片银色地狱中。
三日后,周墨离强撑着病体来到汞溪畔。溪水早已变成诡异的银灰色,表面漂浮着一层油膜,所过之处,岸边的草木皆染上银斑。村民们围聚过来,他们的皮肤开始出现银色斑点,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一个孩童伸出手,他的指甲已经完全变成银色,如同戴上了一副金属护甲。
“周大人,救救我们。。。”一位妇人跪地痛哭,“自从矿洞出事,大家都开始生病,田里的庄稼也全死了。。。”周墨离握紧腰间的银山罗盘,盘面上的硝石引线已黯淡无光,但当他靠近溪水时,罗盘突然发出微弱的震动。
回到工坊,周墨离将自己关了整整七天。工坊内摆满了从矿洞带回的汞镜碎片,每一块镜片中都封印着战斗时的残影。他尝试用磁黄铁矿吸附汞毒,用硝石中和矿脉能量,却发现所有努力都是徒劳。那些汞镜碎片仿佛有生命般,不断吸收着周围的能量,让污染范围持续扩大。
第八日清晨,王二发现周墨离晕倒在工作台前,手中还紧握着利贝拉修士的残卷。残卷上的意大利文批注被鲜血染红,其中一段被反复描摹:“当汞镜吞噬足够的灵魂,它将打开通往深渊的大门。”
“原来如此。。。”周墨离醒来后喃喃自语,“汞镜迷宫的真正诅咒,不是毁灭当下,而是为未来埋下隐患。”他望向窗外,汞溪方向升起诡异的银色雾气,在阳光照射下形成一道扭曲的彩虹。
为了破解诅咒,周墨离决定深入矿洞最底层。他带着改良后的磁汞探测仪,与工匠们组成敢死队。矿洞深处的汞雾愈发浓稠,探测仪的指针疯狂旋转,指向矿脉核心。当他们抵达时,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无数汞镜碎片组成一个巨大的球体,球体内部,利贝拉修士的残骸正在被重新拼凑,他的骨骼表面覆盖着一层银色晶体,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你们以为能阻止我?”利贝拉的声音从汞镜球体中传来,带着金属的质感,“汞镜迷宫早已与矿脉融为一体,除非毁掉整个银矿,否则诅咒将永远存在。”球体表面泛起涟漪,无数残影从镜中走出,正是战斗中死去的风魔小夜叉、无颜,以及那些明军士兵。
周墨离握紧罗盘,断腕处的金色光点突然大放异彩:“父亲曾说,机关术的真谛在于平衡。既然无法毁灭,那就重新封印!”他指挥工匠们启动预先安置的磁黄铁矿阵列,巨大的磁力场将汞镜球体牢牢锁住。同时,他将自己的鲜血滴在罗盘上,激活了罗盘最深处的力量。
激烈的能量碰撞中,周墨离仿佛看到了无数个平行世界。有的世界里,银矿被彻底摧毁,百姓流离失所;有的世界中,汞毒蔓延全国,生灵涂炭;而在某个模糊的世界里,他看到了一片生机盎然的汞溪,两岸百姓安居乐业。
“我要的是这个!”周墨离怒吼着,将罗盘插入地面。金色光点化作一道光柱,与汞镜球体的银色光芒激烈对抗。最终,汞镜球体逐渐缩小,利贝拉修士的残骸发出不甘的嘶吼,被重新封印在矿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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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周墨离等人走出矿洞时,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水冲刷着汞溪,将银灰色的溪水渐渐洗净。百姓们欢呼雀跃,他们看到,那些银色斑点正在从皮肤上消退,死去的庄稼也开始重新发芽。
然而,周墨离知道,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他在银矿旁建立了一座机关术学院,将所有关于汞镜迷宫的研究封存其中,作为警示后人的教材。学院的大门上刻着他的遗言:“技术如双刃剑,人心为其鞘。若无法守住本心,再强大的技术都将成为诅咒。”
多年后,每当月圆之夜,汞溪畔仍会泛起银色的雾气。有人说,那是周墨离的魂魄在守护这片土地;也有人说,那是汞镜迷宫的诅咒在等待下一个贪婪之人。但无论如何,那个关于勇气、智慧与牺牲的故事,将永远在福建的群山间流传。
汞镜幽航
万历三十九年,东海的暴风雨来得格外汹涌。漆黑的云层压得极低,浪涛如同暴怒的巨兽,将商船掀得东倒西歪。在这混沌之中,一艘通体泛着银灰色幽光的船只,正若隐若现地穿梭于海雾之间。船帆上布满破碎的汞镜,每一片镜面都倒映着扭曲的人影,随着船体摇晃,那些倒影仿佛要挣脱镜面束缚,跃入现实。
福建泉州港,老工匠王二坐在自家门槛上,望着阴沉的天空,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十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银矿之战仿佛就在昨日,周墨离用生命封印汞镜迷宫的场景,始终刻在他的脑海里。可最近,沿海一带不断传来“鬼船”的传闻,那诡异的描述,总让他联想到那些该死的汞镜。
“王老师傅,不好了!”一名年轻渔民气喘吁吁地跑来,“我在出海时,远远瞧见了那艘鬼船!船上的罗盘闪着银光,和周匠魁的银山罗盘一模一样!还有。。。还有那船上的汞镜,照出的影子根本不像是人!”
王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颤抖着站起身,喃喃道:“果然还是来了。。。那些倭寇残党,终究还是对周匠魁的遗物下了手。”他转身走进屋内,从箱底翻出一个木盒,里面装着周墨离遗留的半卷图纸,以及一块刻有鸢尾花纹的青铜残片——那是利贝拉修士密码轮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在鬼船的船舱内,倭寇首领藤原鬼切正把玩着一个特殊的装置。那是由周墨离的汞封断腕改造而成的导航仪,断腕处的汞晶闪烁着妖异的红光,与船上的罗盘产生共鸣。“哈哈哈!有了这东西,整个东海都将是我们的囊中之物!那些商船,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藤原鬼切狂笑着,眼中满是贪婪与疯狂。
他身旁的巫女阿雪,正对着一面巨大的汞镜施法。镜中浮现出过往的画面:福建银矿的惨烈战斗、周墨离与陈九的英勇牺牲、利贝拉修士的癫狂大笑。。。画面不断切换,最终定格在周墨离那坚定的眼神上。“大人,这汞镜的力量虽强,但总感觉有一股力量在压制着它。。。”阿雪皱着眉头说道。
藤原鬼切却不以为然:“怕什么!只要能抢到财宝,就算是阎王爷来了,我也能把他的胡子拔下来!给我继续施法,今晚就让那些商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夜幕降临,鬼船在海雾中悄然靠近一支商船队。船上的汞镜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银光,镜中映出无数狰狞的面孔,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朝着商船扑去。商人们惊恐地尖叫着,拿起武器胡乱挥舞,却发现这些幻影根本无法被伤到。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船头。周墨离?不,那只是汞镜制造出的幻象,但却让倭寇们心中一颤。当年那个以血肉之躯对抗黑汞机关的男人,早已成为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藤原鬼切脸色骤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凶狠,“哼,不过是个幻影罢了!给我继续攻击!”
然而,就在鬼船准备发动总攻时,海面突然掀起巨大的漩涡。王二带着一群工匠,驾驶着改装后的磁黄铁矿战船,出现在鬼船后方。战船的船头,安置着周墨离留下的银山罗盘改良版,罗盘上的硝石引线被点燃,发出耀眼的光芒。
“周匠魁说得对,机关术不该成为作恶的工具!今天,我就要用你们抢夺的东西,来终结你们的恶行!”王二高举罗盘,大声喊道。战船的磁黄铁矿装置启动,强大的磁力场朝着鬼船席卷而去。
鬼船上的汞镜开始剧烈震动,镜中的幻影纷纷破碎。藤原鬼切惊恐地看着手中的汞封断腕导航仪,发现汞晶中闪烁的不再是妖异的红光,而是一抹熟悉的金色。那是周墨离当年封印汞镜迷宫时,凝结在汞晶中的守护之力。
“不可能。。。这力量怎么会。。。”藤原鬼切的话还未说完,鬼船就被巨大的磁力场撕裂。汞镜碎片如雨点般落入海中,船上的倭寇们发出绝望的惨叫。而那枚汞封断腕导航仪,在最后的时刻,绽放出耀眼的金光,将藤原鬼切等人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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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黎明的曙光再次照耀东海时,海面上只剩下漂浮的残骸。王二望着渐渐消散的海雾,手中的罗盘缓缓停止了转动。他知道,这场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只要人心的贪婪还在,类似的威胁就永远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