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之中,“天元”位象征宇宙中心,至高无上。
开局落子天元极为罕见,通常被视为狂妄或极有魄力。
而在中盘已定的局面下,突兀地落子天元,更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象征意味
——仿佛要将这纷乱的棋局,彻底归零,重定乾坤!
太上皇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盯着那枚落在天元的白子,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锦被。
弘元帝却仿佛只是下了一步闲棋,他不再看棋盘,目光转向贾琮,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加深了,变成了一种近乎释然的、通透的笑容。
这笑容出现在他久病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奇异而震撼。
“根基未损……新旧并举……好,很好。”
弘元帝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与豁达,甚至带着一丝轻松,
“琮儿,你比朕当年……看得更透,也更稳。”
贾琮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弘元帝这态度和话语,与他预想中的试探、交锋截然不同。
弘元帝的目光越过贾琮,投向窗外庭院里覆着残雪的松柏,缓缓道。
“朕这一场大病,在鬼门关前走了几遭。起初,是愤懑,是不甘,恨天不假年,恨权柄旁落。躺在病榻上,听着外头血雨腥风,听着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只觉得那九五之位,是座烧红的烙铁,烙得人心焦神疲。”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贾琮身上,那眼神澄澈了许多,锐利依旧,却洗去了许多往日的深沉算计和阴郁。
“后来,烧退了,人也清醒了些。看着你一步步的过往,辽东定边、肃清盐政、火器强军、诛除叛逆、涤荡朝堂……桩桩件件,有勇有谋,有霹雳手段,亦有怀柔之心。”
弘元帝的语气带着一种长辈审视出色后辈的欣慰,
“尤其是你那份担当……像极了你父亲当年。”
“父亲?”贾琮心头猛地一跳!
弘元帝似乎看穿了他的震动,微微颔首。
“不错,朕的皇兄,你的生父。他若泉下有知,见你如此,也当瞑目了。”
暖阁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的噼啪声。
太上皇闭着眼,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眼角似有微光闪动。
弘元帝继续道,语气越发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勘破后的洒脱。
“躺在病榻上,朕想了很多。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到头来,这龙椅带给朕的,除了无尽的忧思和这副残躯,还剩什么?朕的儿子……呵……”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深深的失望,显然想起了太子赵承和二皇子赵琰的所作所为,
“不堪大任,更不堪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