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接着道:“十一月辽东议修边墙未及四年又以地震积雨颓坏,朕从巡抚都御史张琏、都督郤永等复请修筑。户部拨了长芦盐六万引,山东四万引,两淮三万引,充作工费,朕看此次奏本中并未提及,故而。。。。。。令户部议论发银,内阁拟票,户部核算。送到宫里,朕批了就是。只是届时当差户部精干郎中专管,锦衣卫遣员随行押运,克日启程,星夜驰援辽东!若有延误克扣者,有司查办!”
“臣等遵旨!”,众人连忙应下,心中却真是生了别样的情绪,皇帝没说出内帑银啊。
“至于乔卿所奏,敕令山东、北直隶调粮之事,准。着户部行文,限十日内,第一批粮米必须入天津卫!”朱厚照语速加快,条理分明,“秦卿所奏,开预备仓、设粥厂、遣巡按御史,皆准!巡按人选,由都察院速议,报朕定夺!”
“臣等遵旨!”乔宇、秦金等连忙应道。
最后,朱厚熜的目光落在了夏言身上。夏言依旧站得笔直,迎接着天子的审视。
“夏言。”
“臣在!”
“你,”朱厚照盯着他,一字一顿,“你以钦差身份,持朕手谕,着手准备去辽东罢!”
此言一出,不仅夏言一愣,连王琼、张仑等人都露出了惊诧之色。
这等于是将夏言踢出内阁了!无他,这夏言总不能已兼协理学士的身份去办差吧?
“你的差事有三!”朱厚照不给任何人质疑的机会,“着尔仔细盯防!赈济灾黎之银两分毫皆须用在紧要处,径直落到灾民手中!凡沿途及辽东地面,但若有贪墨克扣、抬价牟利、鱼肉百姓之徒,无论品阶勋贵,许尔等先行锁拿,待奏报抵京之前,尽可便宜行事!朕今授尔王命旗牌。”
“王命旗牌”四字一出,连张仑都倒吸一口冷气!此乃赋予生杀予夺的尚方宝剑!
“其二,”朱厚照目光如炬,“尔既要彻查!须得详详细细、明明白白!辽东军屯现余几何?何人侵占?驿路梗阻缘由何在?将门役使军士、私吞粮饷之事,可有确凿证据?尔前所奏三弊,朕必见真凭实据!若以风闻言事,断难蒙混过关!”
这是在明确告诉夏言,支持他调查,但必须拿出铁证!
“其三,”朱厚照的语气稍稍放缓,却更显意味深长,“尔亟往辽东,探赜百姓生计。除钱粮之外,察其有无缺棉絮袄子之困。究民之惧,乃畏鞑靼铁骑之侵,抑或忧里正赋税之逼?朕命汝深入穷乡僻壤,巨细靡遗,据实以奏。不可隐匿一字!朕所欲闻者,乃乡野农户稼穑实情,非舞文弄墨所撰之虚妄之辞!”
夏言只觉得脑袋发昏,他撩袍跪倒,重重叩首,声音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或是不甘而微微发颤:“臣夏言!领旨!谢陛下信重!臣必竭尽驽钝,肝脑涂地,不负圣恩!”
朱厚照看着他样子,微微颔首,随即疲惫地挥了挥手:“诸卿依旨速办。退下吧。”
“臣等告退!”众人齐声应道,心思各异地躬身退出暖阁。
毛纪被两名小太监搀扶着,踉跄起身,背影佝偻。王琼面色阴沉,快步走在最前。张仑走在最后,魁梧的身影在门口顿了一下,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暖阁内跳动的炉火和御榻上模糊的身影,随即踏出暖阁。
暖阁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朱厚照和司礼监的魏彬和张大顺。炉火映着他年轻却深沉的侧脸。他拿起那份辽东震报,再次展开,目光久久停留在“地裂涌黑水,压毙军民无算”那几行刺目的字句上。
“人祸……”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奏报粗糙的边缘,心思极为复杂。
朱厚照对辽东的心思说是朝廷文武百官所不了解的也不为奇怪,朱厚照是带着后世的眼光来看待辽东的,因为就是后世辽东出了问题,大明也不行了。
万历四十六年正月,建州卫都督努尔哈赤对诸贝勒宣布:“吾意已决,今岁必征大明国!”,四月十三日以七大恨告天,起兵反明。
如果趁此次机缘巧合之下,清除一批辽东的蛀虫,何乐而不为?
群臣总不能说我惩治贪腐、救济斯民是错的吧?
张大顺从头看到尾,心中暗道:“主子爷这借力打力等手段,当真是炉里的炭火烧到透红,借着赈灾,拿穷汉的苦处当鞭子,把地方上的那些抽蠹虫抽的脊梁骨发紧!这手‘揣着雷霆下菜碟’的招儿,火候拿捏得死死的,既显了圣明如炬,又教底下人狗咬狗去,比那戏文里的诸葛亮还多三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