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镇恶躲在暗处,正欲行刺。忽听那龙师勇怪叫一声:“老头,那刺客老头怎么在这儿?”
原来龙师勇兄弟二人自练武以后借光施招,与光为友,早已练的眼神极佳,加上心中疑神疑鬼,感觉身畔草木皆兵,恍然间瞥见一执杖宋兵,相貌虽不相仿,可身材与那柯镇恶浑然一体,不由地大惊而叫,其弟龙师强也已发觉,自知恶战不可避免,取下双轮,递与兄长。可惜柯镇恶如此精心伪装,竟因敌人这一双精炼眼目而坏。
柯镇恶也不啰嗦,扯下油布外甲,大吼道:“老杂毛,拿命来!”木杖一横,飞舞间向敌扫去。
黄药师本在岸边眺望,耳中忽听得柯镇恶之音,虽不明其中原委,但柯镇恶身为女婿之师,也是顶天立地一位大侠,而且黄药师平生敬重忠义之人,他柯镇恶拳拳爱国之心,昭明天地。黄药师不加细想,当即身形一晃,脚尖微点。
适日为阳春四月十五,天上与湖面两轮圆月相互辉映,照的人间明亮堂堂。
只见黄药师急掠而过,湖上的圆月如被人一剑划开,泛起无数涟漪,待的涟漪静止,残月重盈,黄药师已轻落于船顶之上。
黄药师突感脚底潮湿,暗暗想得,岁月当真不再,曾经自己踏水奔行,如履平地,脚步所激起的水珠甚快,可黄药师身形更快,待水珠重落于水,黄药师早已奔得三步之外,自然绝无受湿之理。如今缘由,自是年华老去,步伐不由地慢了。
黄药师黯然神伤,心头吟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黄药师本甚是鄙夷孔孟之学,可在此情此景,心中也悄然浮现孔夫子之言。又想到:“柯老怪也已七十余岁,不知可还对付得了?”又知柯镇恶性情乖张,不喜他人相助,当即隐于顶上,手中却已扣住石子,决计不会让他受伤。
只见柯镇恶举杖横扫,听得数名小童诶哟诶哟叫了起来,随即扑通扑通跌落水中,龙氏兄弟不敢怠慢,举起双轮一挡,木杖与双轮交错,好大一股力量,直震得柯镇恶双手激抖,而木杖中部也裂出丝丝裂缝,二人趁着挡下了柯镇恶一击,只觉气血翻涌,心胸剧震,当即凝住一口真气,迅速护着使者进了内仓,只看那月光下站着那飞天蝙蝠柯镇恶,须发银白,根根如铁,面色凝怒,身躯因怒极而颤抖,虽是敌众我寡,可其豪气怒意丝毫不减。
龙氏二人见了朗朗明月下站的老者,既惊又惧,原本所有的功夫绝技如今十只剩三,可在那使者和宋人面前又不愿露了怯意,当下念到抢攻为优,左右舞起双轮,吭吭砸向柯镇恶。柯镇恶大叫道:“来的好!”随即双手一掰,那长木杖原已有裂缝于其中,再受此巨力,断为两棍,虽有言道“一寸短,一寸险。”可只见那飞天蝙蝠左撩右砸,前撞后挑,两条短棍耍得攻守有道,看得仓里众人目眩神迷,心驰神往,连黄药师也暗自赞扬,可那龙氏兄弟叫苦不迭,以双轮连挡数合,逐渐力不从心,双臂沉如铜铁,四目一望,决计使出二人合练的一招绝技。
只看二人身形一错,兄长站左,挥出右掌朝向柯镇恶前额急拍,其弟站右,踢起左腿猛攻柯镇恶下盘。
常人遇此上下来攻,应后跃躲开,却又见龙氏兄弟二人左右转轮于腰间急削而来,常人哪有神妙轻功可以躲开,故而龙氏兄弟所遇敌手虽有霍都此等武艺超群之人,可他们二人常记尊卑,加之霍都与二人仅在比武,所以二人哪敢施此杀招,可余下西藏诸武者,多数皆学自金刚门之硬功,加上各人功夫俱浅,哪能避开二人这奇思妙想之一招,故而二人洋洋得意,便以为足以对付中原那些所谓之群雄了。
二人原料柯镇恶绝难抵挡,不由洋洋得意,已想到二人擒住此贼,使者所赏赐的宝贝矣。哪知却见柯镇恶虽目不视物,可耳力绝佳,双轮未起,可劲风已兴,当即掷去双棍,双手一招分筋错骨已攀住那高大兄长之手腕,二人大惊而惧,一人怕手腕折断,一人怕凌厉之轮误伤其兄,双双舍下双轮,其兄腾出手来欲掰其而开,这二人自认为的无敌绝技就此被破了。可谁知柯镇恶欲伤敌为虚,身子忽地一矮,以此手腕为支点,疾步钻过二人中间,双掌扣住二人背后命门,二人登时气息一滞,手足酸麻,双双瘫倒在地。
柯镇恶胜券在握,也不急下重手,扶着桅杆坐倒休息,口中急剧喘气,调息片刻,待一切如常,再去行事。心中念道:“当真是两位兄弟在天之灵保佑于我。”
原来那分筋错骨乃是江南七怪中妙手书生朱聪所创之擒拿手法,而那招钻敌身中之步乃是闹市隐侠全金发所创步法。江南七怪出身市井,妙手书生之暗盗之手法可谓举世无双,徒儿郭靖种种奇遇及江南五怪命丧桃花岛最终沉冤得雪都得益于此。而全金发身为市井小商贾,为抢得商机自要身为人先,本仅图超越旁人而所创之步。七怪亲如兄弟,互相间自无保留,如今两招对于柯镇恶克敌制胜,可谓起了奇效。
龙氏二人面色如灰,瘫倒在地,双轮也不知去向,颤抖声音,互相以蒙语说道:“他,他是东邪吧?”另一人回道:“只怕多半是,这人又不要金子,日日夜夜追着我们,当真是邪!”
“不对!他是西毒!”另一人又叫道,“他那毒镖好生厉害,这毒物,只怕不在法王老祖那彩雪蛛之下。”
原来二人不愿让宋人听了此话,有意用蒙语交流。可殊不知他们眼前这位柯镇恶大侠,曾因与一位道长忠义之约,偕同兄弟六人尽寻中原,后远赴蒙古,十余年的耳濡目染,柯镇恶早已学会了蒙语,可因蒙人入侵,柯镇恶心中自是将所有的蒙人贬得十恶不赦,可此时忽又重闻蒙语,心头却又生出一丝温暖舒适之意。
龙氏二人深居蒙藏,所见识之武功强者寥寥无几,曾听闻法王讲过中原五绝,心中却甚是不意,常猜五绝未必就能胜过自己兄弟二人,不说让法王老祖出手,让二人亦师亦主的霍都迎战,也必然如探囊取物般轻易得胜。
如今蓦然被击败,本有的自大之心宛如明镜破碎,此刻不由冷汗直冒。
其实武学修炼一途,无论是攻守之法,或轻攻步调,乃至不露于外的内功气息之道,若要进步,贵在实战。故而法王虽武功卓绝,却难以于百招之内胜过杨过。一是缘由杨过所学之功皆是当世罕有之武学真要,二是杨过自幼孤苦,生长于市井,自小与比自己年纪大者打架斗殴,后虽蒙郭靖黄蓉携去桃花岛,可郭芙二武常欺负于他,三人出自武学世家,杨过其母穆念慈虽曾受北丐洪七公指点,可穆氏生性与世无争,加之杨康惨死,她心中早也不愿再动武,杨过自然也未得多少功夫之传,而后有缘拜了西毒欧阳锋为义父,可一来时日甚短,二来根基较浅,所学不过沧海一粟,之后虽武学天赋异禀,但功夫这般实在之学,自是不如郭芙二武,但杨过自幼以弱敌强,加之狠心相斗,最终也不受了欺负,可自后入了全真门下,日夜受那鹿、赵二道所欺,杨过也从不服输,拼死力敌。时至今日,方有出类拔萃之效。而那法王深居西藏,而藏传佛法本有得道高僧转世圣婴之说,金轮法王自幼便以圣王转世而居,所学之武艺多源自书籍典藏,虽其功法实为不出世之妙藏,可他几无实战,故至今也未得武学之至。
殊不知这柯镇恶也是出身孤苦,流落江湖,平生所历之大小惊险战斗数不胜数,无论对敌者是梅超风、丘处机乃至东邪西毒这般卓绝者,也从不畏惧,其实世上这亮剑精神,本是难能可贵,世人称一句江南七侠,一为赞叹其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二便是敬佩其心智之坚勇,不会如无能小人般见风使舵,左右逢源。
虽柯镇恶所修之功本不甚高,可这单一经验之累计,早已如汪洋阔于龙氏二人。交起手后,虽处险地却不急不惧,反观龙氏兄弟,手忙脚乱,早已丢了原有之功。
柯镇恶站立一旁,听那二人言语,却未曾想到二人竟这般浅陋,不禁哑然失笑。
可余下数人除蒙古三人与柯镇恶,就剩那宋官手下的翻译懂得蒙语,纵是那惊才艳艳之黄药师,原也不屑于学那异族之语,所以最终也不过寥寥五人听得明晓。
只见那宋官蹲于窗边,仅留下双目直勾勾盯向三人,悄悄招手,命那翻译来译出三人之言,听得那瞎子老者是东邪西毒之一,脸色茫然,不知所云,随后眼眸一转,脸上露出谄媚之色,而那蒙使恶狠狠看了一眼,宋官当下不敢作为,悄悄遛至蒙使身侧,又是一顿奉承阿谀。
黄药师站在船顶,在微风里微微摇动,可双足宛如老树盘根,凝神听了翻译之言,也是哑然失笑。
龙氏兄弟接着说道:“不对,他这般邋里邋遢,必然不是那大理皇帝,我看他和乞丐无异,他是那北丐吧。”
言毕,二人侧脸望向柯镇恶,沉思片刻,纷纷纵声而笑,原来三人大战过后,柯镇恶虽得胜,可衣袍上碎出无数窟窿,本就瘸的腿再无法撑起,脸上汗血交混,面色惨如白纸。二人笑道:“这老瞎子怎会是那丐帮帮主!”
柯镇恶生平极恨旁人笑自己眼盲,听那手下败将胆敢如此嘲笑,心中自然怒不可遏。当下腾身而起,抓起二人,扔下船去。
湖水本不甚深,龙师勇自恃身材高挺,踩在湖底软泥上,身子轻飘飘不敢施力,水面仅淹至胸口,可其弟龙师强却不再幸运,身体本较沉重,落水后双腿直陷入泥,当即手脚扑腾,急欲出水,可奈何水性实在不佳,不由吃了几口湖水,幸好龙师勇抓他而起,可自己也因此而陷下更深。二人本身材相异,可此时同处于对自己极为陌生的水中,高者身材过轻,矮者又难以浮起,当即两人不敢妄动,水面上露出两个脑袋,甚是滑稽。
只听能柯镇恶纵声长笑,随后用蒙语说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飞天蝙蝠柯镇恶是也!你们二人功夫不差,只盼改邪归正,莫在蒙古助纣为虐,今日饶了你俩性命,胆敢再让我见到你俩作恶,别怪老夫不客气了!”二人听了柯镇恶之名,心中好不迷茫,听得保全性命,也不敢再多做解释,也不顾那使者性命,二人手拉手缓缓于水里移动,紧紧摸住了船畔一只小船,二人翻身而上,搅得水波翻涌,船身急晃,二人又吓得心神不宁,俯身趴于船上,急忙挥桨远走。
柯镇恶笑道:“莫要忘了东西!”俯身捡起双轮,听准方位,双手轻甩,只看那双轮旋转而飞向小船,咚的一声掉在二人脚边,二人好不丢脸,可又敢怒不敢言,四手急挥,又听啪的一声,双桨皆折中而断。二人好不狼狈,舍了双桨,以手划水而去。
待二人远去,翻译告诉了那宋官那反贼是柯镇恶时,宋官心中暗暗叫苦,原来江南七怪在江浙一带,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早在数十年前便得以令奸恶之徒不敢施恶,贫苦百姓皆歌颂其善举。其后七怪之徒郭靖镇守襄阳,抵御蒙古,此刻宋官与蒙使尽数被柯镇恶撞见,焉有不惧之理?
宋官连忙逃向船底仓,口中喊道:“来人,来人护驾!”那蒙使也不敢威风,忙追随而逃,只见柯镇恶迈入船仓,三拳两脚打发了几个宋兵,矫健一跃,已窜至宋官与蒙使之前。挥起右掌砸向蒙使,后者双手交错本欲抵挡,奈何柯镇恶掌力雄厚,只听见一声沉闷声响,蒙使双臂软塌塌垂了下去,口中哇哇大叫,不一会便疼痛至极,欲晕而去,柯镇恶见他硬撑一击而不死,自持身份,不再下手,便怒骂道:“宋蒙连年交战,百姓不堪重负,今天姑且饶你性命,速速滚回蒙古,劝你们大汗莫要倒行逆施,穷兵黩武,速速收手止战!”柯镇恶一席话说的正气凛然,听得那蒙使心惊胆战,加上手臂剧痛,怪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宋官眼见保得性命有望,便欲上前求柯镇恶饶他一命,心知须得智取,于是偷拿一麻袋,猛然扑上那昏倒蒙使,套其眼目头颅,跟着拳脚相加,对柯镇恶道:“多谢大侠,蒙人侵我大宋,此贼作恶多端,小官早已以此为患,本欲借此酒宴除去此贼,可又惧怕他手下二人武功高强,幸好柯大侠您嫉恶如仇,来帮小官除去了此三贼。”随即向身后小仆招手说道:“取酒来,我要敬柯大侠一杯!”
“不必了。”柯镇恶嘿嘿一笑,道:“你怎么不亲手端盘西湖醋鱼给我?”宋官听了暗暗心惊,未曾料到他竟潜于身畔,心中暗暗生起杀心,可表面仍装作不知不觉,笑道:“大侠若是想吃,下官这就让他们去做,明日之后柯大侠名扬天下,盼您在圣上面前替下官美言几句。”看小说,630book。cc